中考前一天，学校安排了毕业照拍摄。
这像是一个正式的告别仪式，为三年的初中生涯画上一个短暂的休止符。校园里一改往日的紧张肃穆，充满了喧闹和不舍。同学们脱下穿了很久的、沾染着墨水与疲惫的日常校服，换上了统一的、干净的礼服式校服，一个个显得精神焕发，却又带着即将各奔东西的淡淡感伤。
拍摄地点在教学楼前开阔的广场上。巨大的阶梯架已经搭好，摄影师正在调试设备。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们穿着正装，脸上带着欣慰又不舍的笑容，站在第一排。
同学们则按照身高和性别被快速安排着位置。米小圈在男生里不算最高，被安排在了第三排靠中间的位置。他站定后，目光就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寻。很快，他在第二排偏左的位置看到了李黎。她也换上了那身精神的校服，白色的衬衫领子衬得她脖颈修长，深蓝色的百褶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正微微侧头和旁边的女生低声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浅浅的、礼貌的笑意。
阳光有些刺眼，米小圈眯着眼睛，心里盘算着。他们之间，隔着一排，还有差不多……三个人的距离。在偌大的合影队伍里，这点距离不算远，但也绝不算近。
队伍还在微调，有些同学在互相换位置，想和好朋友站得更近一些。人群有些小小的骚动。米小圈的心跳莫名地加快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里破土而出——他想离她近一点，哪怕只是半步。
机会来了！他旁边的一个男生被摄影师指挥着往右边挪动，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空隙。几乎是下意识的，米小圈没有犹豫，他装作调整站姿，身体极其自然地向左边，也就是李黎斜后方的位置，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挪动了半步。
就是这半步。
瞬间，他感觉和李黎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他从原本需要越过好几重人影才能看到她侧脸的位置，变成了微微抬眼，就能清晰地看到她扎着马尾辫的后脑勺，以及一小部分白皙的侧颈。他甚至能闻到随风飘来的一丝她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液混合着阳光的清爽气息。
他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不敢去看李黎是否察觉，只是僵硬地目视前方，假装专注地听着摄影师的指挥，手心却微微沁出了汗。
李黎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她微微偏了一下头，用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扫了一眼。她的动作很轻微，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米小圈紧张得几乎要窒息，他已经做好了被那清冷目光审视的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目光并没有停留。李黎只是那么极快地一瞥，随即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自然地转回了头，继续目视前方。她既没有挪开身子拉远距离，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她挺拔地站在那里，像一株安静的小白杨。
但米小圈分明看到，在她转回头去的瞬间，那露在衬衫领子外的、白皙的耳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悄漫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
这抹粉色，像一道无声的赦令，瞬间抚平了米小圈所有的紧张和不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掺杂着窃喜和巨大满足感的狂喜。她知道了！她没有拒绝！
“好了好了！大家都看这里！笑容！保持！”摄影师在高处喊着，“一、二、三——”
“茄子——！”
无数张年轻的面庞，在阳光下绽放出灿烂的、带着对过去不舍与对未来憧憬的笑容。快门声清脆地响起，定格住了这瞬间。
米小圈站在李黎斜后方半步的位置，露出了一个格外明亮、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他的目光没有完全看向镜头，而是微微向下，落在了前方那个扎着马尾、耳廓微红的女孩身上。
这张毕业照，对于米小圈而言，不仅仅是对三年初中生活的纪念，更是对他那份隐秘而执拗的心意，一次勇敢而成功的“偷渡”。那故意靠近的半步，和那悄然泛红的耳廓，成了镶嵌在集体记忆里，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无声而温暖的秘密。
当人群开始散去，准备迎接明天最终的战役时，米小圈感觉自己的脚步充满了力量。那靠近的半步，仿佛也缩短了他通往未来、通往有她在的那个未来的心理距离。明天，他将带着这份小小的、甜蜜的勇气，走向考场，也走向他们共同约定的，下一个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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