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把弹匣放在窗台上,转身就走了。
我没动,坐在隔离舱外的金属台阶上,手上的伤在慢慢结痂,像一层薄冰盖住裂口。风从车体缝隙钻进来,带着沙粒摩擦的声音。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它安静地贴在地上,没有扭曲,没有抖动。至少现在是正常的。
苏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份新的检测报告。她没说话,直接递给我。我翻开,第一页就是我的名字,后面跟着一长串数据:神经传导速率下降百分之十七,细胞代谢异常值突破临界线,辐射粒子扩散范围半径已达三点二米。
“还能撑多久?”我问。
“这不是时间问题。”她说,“是你每用一次能力,都会让这个范围扩大。下一次可能就是五米,再下一次,整个车厢都进不去人。”
我合上报告,抬头看她:“那我们就走。”
“你说什么?”
“不等了。”我站起身,往指挥区走,“现有据点必须放弃。我们启动‘流动计划’。”
她跟上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经不起长途颠簸。”
“所以我才要趁还能动的时候离开。”我打开主控面板,调出车队布局图,“十辆车,六辆可动,四辆拖行。改装成移动单元,加装独立能源和净化系统,向城外辐射低值区迁移。这不是撤退,是转移。”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终于点头:“医疗组可以随行,但只能带四名症状最轻的感染者。其他人……”
“留在原地。”我接道,“由王强代理指挥,启用备用结界。我会在系统里留下自动预警程序,一旦检测到能量波动超标,地下掩体自动封闭。”
她没再反对。
两小时后,紧急会议在主控车召开。老周坐在对面,脸色沉得像压着石头。我开门见山:“我已经确认,自己成了零域辐射源。继续待在这里,不只是我危险,所有人都是。”
他没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一下。那是我们之间的暗号——他在等我说下去。
“我不是要你开枪。”我看着他,“我是要你在我倒下时,继续往前走。指挥权移交临时调度中心,你负责安保总控,苏晴管医疗和后勤,王强守据点。这是命令。”
他缓缓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把窗台上的弹匣拿了起来,重新装回枪套。
“出发时间?”他问。
“六小时后。”
整备工作在沉默中推进。便携式能源装置还没完成最终测试,三辆车的动力模块输出不稳定。我靠在控制台前,闭眼接入零域,在不接触实体的情况下远程调整核心频率。精神力像被抽进一条狭窄管道,压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右手掌心又裂开了,蓝液顺着指缝滴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嘶响。
我没有停。
参数校准完成,系统提示稳定运行周期延长至九十天。足够我们抵达下一个安全区。
苏晴过来给我包扎,一句话没说。她知道我现在最不需要的是劝阻。
车队编组完毕。四辆拖车连接主牵引架,外部加装防沙罩,顶部布设太阳能薄膜。医疗房车配备临时过滤膜和净化模块,隔离舱缩小为可拆卸单元,只容纳四名随行病人。其余二十八人留下,名单由王强亲自核定。
临行前,我在主控台输入最后一道指令。屏幕闪了一下,弹出确认框:【是否启动地下掩体封闭协议?】
我按下确认。
引擎陆续启动,十辆车依次点火。我站在主控车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待了三个月的地方。高架桥的残影在风沙中若隐若现,曾经的庇护所正一点点被黄沙吞没。
车队缓缓驶出。
二十公里外,天空突然变色。沙尘暴来得极快,不是自然形成的那种缓慢堆积,而是像被人从地底掀起来的一样,瞬间遮住视线。导航系统开始跳针,雷达显示周围出现多个虚假信号点。
“不对劲。”老周在通讯频道里说,“风向太规律,而且夹着电磁脉冲。”
我下令关闭所有非必要电子设备,切换手动导航。车队减速,呈三角阵型前进。风越刮越猛,能见度降到不足五米。就在我们准备寻找掩体时,前方地面突然塌陷,一大片沙层被卷走,露出下方金属结构的边缘。
“停车。”我说。
众人下车,戴上防护面罩。我带队靠近,发现那是一处半埋的建筑,入口上方有块锈蚀的铭牌:灰点-7号外围观测站。
“进去看看。”
老周打头,我跟在后面。门没锁,推开时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内部设施基本完好,电力系统仍有微弱供能。走廊两侧是档案室和监控间,墙上挂着显示屏,大多黑着,只有中央控制室还亮着灯。
我们走进去。
墙面上贴满了照片。
我停下脚步。
第一张是小学毕业照,我站在后排角落,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第二张是大学设计展,我指着模型讲解,背景是城市规划系的大楼。第三张是地铁觉醒那天,我倒在站台边,周围人群慌乱逃散。第四张是我第一次构建结界的侧影,手抬着,空气中浮现出结构线。
最新的那张,拍的是昨天凌晨,我在隔离舱外坐着,低头看手上的伤。
时间标注:03:17。
苏晴走到主机前,发现系统残留日志仍在运行。她按了播放键。
机械女声响起:
“观察对象001号,行为模式符合预设路径,能力成长速率达标,流动计划已在预期之内。”
短暂停顿后,继续播报:
“下一步,引导至邻市资料库。”
房间里很静。风从破口灌进来,吹动墙上的纸页。
我站在屏幕前,看着自己的脸映在漆黑的显示器上。
原来我们从来不是在逃亡。
而是一直走在他们画好的线上。
老周走过来,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我伸手取下墙上那张小学照片,折好塞进衣兜。
“继续走。”我说,“但他们以为我们在按他们的路线走。”
我转身面向门口,抬起手,指向远方。
“其实我们是在找路。”
车队没有熄火。
风沙渐息,地平线尽头隐约可见断裂的高架桥影。我站在观测站门口,手里捏着一张从打印机里抽出的日志残页,上面有一行未烧毁的文字:
第44阶段完成,目标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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