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吉莉娅就站在那里。
观景厅门口的光影，勾勒出她神圣而完美的轮廓，雪白的羽翼安静地收拢在身后。
她的出现，让空气中刚刚萌发的那一丝甜腻，瞬间凝固。
纪璇甚至能感觉到，怀中泰拉妮娅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那张天使般完美的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
天蓝色的眼瞳，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纪璇还未收回的、轻抚在泰拉妮娅唇上的手指。
看着泰拉妮娅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脸颊。
“我的女神，我的陛下……”
圣吉莉娅的声音轻柔，却像羽毛般，精准地落在了两人之间最微妙的节点上。
“我是否，打扰到你们了？”
纪璇还没来得及开口。
怀里的泰拉妮娅，却忽然动了。
金发少女松开了紧抓着纪璇衣角的手，主动从那份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她赤着小脚，哒哒哒地跑到圣吉莉娅面前。
在圣吉莉娅有些错愕的目光中，泰拉妮娅伸出小手，主动牵住了她那如同艺术品般的手掌。
然后，她又转身跑回来，牵住了纪璇的手。
她就这样，一手牵着一个，将两人拉到了一起。
“圣吉莉娅姐姐，你来啦！”
泰拉妮娅仰起小脸，金色的眼瞳里没有丝毫的杂质，只有纯粹的、见到家人的开心。
“我和纪璇姐姐在看星星呢！你也一起来！”
这番天真无邪的举动，瞬间冲散了空气中所有潜在的尴尬。
圣吉莉娅看着左手边纯净如白纸的“陛下”，又看了看右手边眼含笑意的“女神”。
她微微一怔。
随即，那天使般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温柔至极的微笑。
她优雅地提起裙角，分别向两人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
“守护在陛下的身边。”
她的目光，虔诚地落在泰拉妮娅身上。
“凝望女神所指引的未来。”
她的目光，又充满信赖地转向纪璇。
圣吉莉娅站直身体，天蓝色的眼瞳中，只剩下纯粹的幸福与满足。
“这便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能同时沐浴在两位的光辉之下，是我最大的幸福。”
潜在的冲突，消弭于无形。
马库拉格。
赫拉要塞，摄政王的书房。
这里，比宇宙中最深沉的虚空还要寂静。
全息屏幕上，那段不足三分钟的通讯录像，正在无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
罗伯特·基里曼的手指，一次又一次，将画面定格在那金发少女出现的瞬间。
那张脸。
那双金色的眼瞳。
以及那股……
那股隔着无尽星海，依旧能让他基因链最深处产生微弱共鸣的、至高无上的神性气息！
尽管微弱，尽管形态截然不同。
但那源头……
基里曼关闭了所有外部通讯，将战团长卡尔加和其他所有幕僚都关在了门外。
他需要绝对的安静。
他需要思考。
「奸奇的阴谋？」
这个念头第一个跳出来，又第一个被否决。
万变之主最擅长玩弄阴谋与谎言，但祂的造物，永远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疯狂而混乱的恶意。
可那个少女，纯净得如同一张白纸。
而她身边的黑发女神，以及那三位“姐妹”，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意志，是守护，是创造，是新生。
那是与混沌截然相反的概念。
「色孽的幻术？」
更不可能。
欢愉之主的力量，他再熟悉不过。那种力量充满了极致的诱惑与堕落，旨在将一切都拖入感官的漩涡。
可录像中的那三位“女性原体”，她们的眼神里，只有对黑发女神的绝对忠诚。
尤其是那个银发的剑姬。
基里曼的目光，落在了福格瑞米娅的脸上。
那是……福格瑞姆。
他绝不会认错。
但那双紫色眼瞳里的骄傲，不再是昔日那种孤芳自赏的偏执，而是一种……因找到了信仰而绽放出的、更加璀璨的光芒。
还有那个红发的女武神。
安格朗。
她那标志性的愤怒依旧在燃烧，却没有了丝毫的痛苦与疯狂，反而化作了一种纯粹的、守护的战意。
最后，是那个展开巨大羽翼的天使……
圣吉列斯。
基里曼的心脏，猛地一抽。
他最好的兄弟。
他记忆中那个永远背负着悲伤与宿命的完美之人。
可录像中的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瞳里，没有了任何阴霾，只有对世界的新生热爱与好奇。
她们……看起来很快乐。
很安宁。
「这到底是什么？」
基里曼靠在椅背上，感到了万年沉睡苏醒以来，最深刻的一次疲惫与迷茫。
他统治着一个摇摇欲坠的帝国。
他面对着无穷无尽的敌人。
他是孤独的帝王，是理性的化身，是帝国最后的支柱。
他本该将这份报告，连同那个所谓的“第五天灾”，一同列为最高威胁，然后调动不屈远征的主力，将其彻底从宇宙中抹除。
这才是最理智，最正确的选择。
但是……
如果……
如果，那不是骗局呢？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那是一种救赎，而非一种新的诅咒呢？
他作为兄弟，作为帝皇之子，作为这个腐朽帝国唯一的摄政王。
难道就要因为那份理智，而对这唯一的、微弱的可能性，视而不见吗？
不。
基里曼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他不能。
他关闭了录像。
高大的身躯从指挥官座椅上站起，那属于基因原体的阴影，笼罩了整个书房。
他推开沉重的金属大门，无视了门外卡尔加等人惊愕的目光，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赫拉要塞的最高指挥舰桥。
他走上那冰冷的、象征着帝国最高军事权力的指挥高台。
他的手，重重地按在了激活广域通讯的符文上。
嗡——
一个覆盖了整个不屈远征舰队的通讯频道，被强制开启。
“全舰队听令！”
基里曼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充满了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决断。
那声音，通过亚空间通讯阵列，响彻在每一艘战列舰、巡洋舰和护卫舰的扬声器中。
“航向更改！”
“目标，哥特星区，‘天堂之泪’中立星域！”
舰桥上，所有军官都愣住了。
那是他们刚刚收到的、关于“第五天灾”最后出现的位置！
基里曼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舰桥的装甲，望向了那片未知的星空。
“我将亲自与‘第五天灾’会面。”
他的声音，如同惊雷，在每一个人的灵魂中炸响。
“帝国的未来，或许……就在此一举！”
命令下达。
庞大的、如同移动大陆般的不屈远征主力舰队，开始缓缓调整自己的航向。
无数艘战舰的引擎喷射出蓝色的光焰，如同星海中苏醒的巨兽，朝着那个神秘的坐标，驶向了未知的命运。
创世纪号，舰桥。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刚刚恢复的宁静。
红色的警告符文，疯狂地闪烁在每一个战术屏幕上。
“女神！”
政委瓦莱里娅的投影瞬间出现，她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敢置信。
“侦测到大规模的舰队跃迁信号！正在朝着我们的坐标而来！”
主屏幕上，一片密密麻麻的、代表着帝国海军信号的光点，凭空出现，几乎要将整个星图都染成蓝色！
“规模……规模空前庞大！”
瓦莱里娅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
“旗舰信号已确认，是……是‘马库拉格之耀’号！这是摄政王基里曼的座驾！”
“整个不屈远征的主力舰队，都来了！”
一瞬间，舰桥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安格洛尼娅已经握住了身边的战斧，琥珀色的眼瞳中战意升腾。
纪璇静静地看着那片代表着帝国最强武力的光点。
许久。
她抬了抬手。
“解除警报。”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瓦莱里娅，对方……没有开启任何武器系统。”
“她们没有敌意。”
而在那支庞大舰队的旗舰之上。
罗伯特·基里曼同样凝视着星图上，那个孤独的、代表着创世纪号的信号光点。
他的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念头。
「兄弟们……」
「无论你们变成了什么。」
「我来见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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