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踏入铁器工坊，灼热的气浪顿时将他包裹。
工坊内，李炎与王海两位修士铁匠正带着学徒锤炼刀胚。
锤起锤落间，他们以精妙的力道引导着材料内部纹理变化。
另一边，铁中棠则统筹着普通铁匠处理玄钢粗胚，整个工坊井然有序。
“陈参军来得正好！”李炎满脸自得地递来一柄寒光湛湛的长刀，
“瞧瞧这把纹兵！叠纹已推至一百二十八层，比李勇带走那批强多了，定能卖出好价钱。”
陈飞接过长刀，入手沉甸，刀身光华内敛，细密纹路如层层水波。
他口头赞道：“李大师技艺精进，此刀锋锐坚韧，确是精品。”
心底却暗叹匠师们只重技艺不通商道。
将长刀放回工作台，陈飞目光扫过众人：
“正因此刀是极品，我们更不能轻易售出。”
“这是为何？”李炎愣住，“更好的兵器不该卖更高价钱吗？”
王海也凑近前来，满脸不解。
“诸位想想，”陈飞耐心解释，
“先前售出的纹兵在买家心中已是最好、独一无二的。
若转眼拿出更胜一筹的，老主顾会作何想？
他们会认为我们藏私不公，觉得下回还有更好的。
长此以往，谁还愿出高价购买我们‘当下最好’的兵器？”
铁中棠眼中闪过明悟：“公子的意思是……
下次得换别的兵器？不能让老主顾觉得被背刺？”
“正是！”陈飞赞许点头，“我们要让每位买家都相信，
从这里买走的，是一段时间内我们能提供的最佳选择！”
见李炎王海似懂非懂，陈飞不再多言，铺开手中图纸。
玄奥线条顿时吸引所有人目光。
“这是...弩机？”
李炎一眼认出左边图纸形制，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结构，“这些圆轮作何用途？”
“省力机构。”陈飞详解，
“普通士卒摇动这个手柄，亦可通过齿轮组将重弩上弦。
炼气期修士也能使用需要数石之力才能拉开的强弩。”
王海倒吸凉气：“妙啊！若配上特制破甲箭矢......”
“正是为符箓箭准备的。”陈飞展开另一张图纸，“这张是给军中力士用的。”
全钢反曲弓的流线设计让众人眼前一亮。
“全部用玄钢打造？”铁中棠抚摸着图纸，“这弓臂弧度...老夫从未见过。”
“此弓追求极致威力。”陈飞解释，“采用大反曲结构，蓄能更足。”
三位匠师立即围着图纸热烈讨论起来。
陈飞待他们稍歇，正色道：
“这两件兵器关系重大，请三位尽快打造样品。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开口。”
“公子放心！”铁中棠拍着胸脯，“老夫这就准备最好玄钢。”
李炎王海郑重点头：“我们立即研究图纸，三日内出样品。”
三日转瞬即逝。
工坊内，李炎王海与铁中棠围着刚完成的三弩三弓，满脸自豪。
六件样品寒光闪闪，结构精准，看上去完美无缺。
“陈参军，样品已成！”李炎指着成品，
“老夫以神魂感应，内部纹理均匀，绝无瑕疵！”
陈飞仔细检查，弩机省力机构与钢弓流畅弧线都与图纸分毫不差。
他亲自试了试，手感沉重，力量感十足。
“好！辛苦三位。”陈飞点头，唤来路甲，
“将这些样品即刻送往地门关，交军中试用，务必记录使用详情。”
次日，地门关传来捷报。
公孙铭对两样新式武器赞不绝口：“好小子！
这弩省力精准，炼气期崽子们也能用出筑基期力道！
那钢弓更霸道，老子百步外一箭可穿三层铁甲犀皮！”
工坊内一片欢腾。
李炎王海抚须长笑，自觉技艺圆满。
然而第三日傍晚，路甲带着亲卫抬着两个木箱匆匆返回，面色凝重。
“陈参军，公孙将军命我等送回。”
路甲打开木箱，里面赫然是其中两件样品。
但一具弩臂和一张钢弓已从中断裂，断口参差不齐。
“将军说，弩在连续击发约四百次后，弓在约三百次满弦后断裂。不过……”
路甲顿了顿，“将军让您不必介怀，此等神兵能撑数百次已难得，修便是。”
陈飞心头猛地一沉！
数百次？
后世最普通弹簧钢疲劳测试也得数万次起步！
这玄钢性能纵是稍差，怎会如此不堪？
他拿起断裂弓臂，手指抚过明显脆性断裂的断口，眉头紧锁。
“李大师，王大师！”
陈飞找到正在庆祝的两位修士铁匠，将断臂放在工作台上，
“军中试用结果已出，威力将军们很满意，但……仅用数百次就断裂了。”
王海不解：“公子，兵器耗损乃是常情。
如此巨力反复冲击，能支撑数百次已远超寻常铁胎弓。”
“不，这不对。”陈飞摇头指着断口，“这是脆断！其性未韧，内含隐忧。”
他仔细端详样品问道：“这弩臂与弓身锻造完成后，是如何处理的？”
“自然是淬火！”李炎理所当然道，
“上好玄钢锻打成型后，烧至通红入寒泉水，使其坚硬无比！此乃锻兵不二法门！”
陈飞心中一动，要求道：“烦请三位在我面前再锻造一副弩臂和弓臂......”
众人虽不解，但工坊内再次响起锻打声，炉火更旺。
陈飞目不转睛看着每个步骤，当烧得白亮的钢胚被迅速浸入冰冷泉水，激起大片白雾时，他似乎明白问题所在。
陈飞组织着语言，假托古籍开口道：
“三位师傅技艺已臻化境，小子佩服。
但我曾在一残破古籍中见过一种奇谈，或许能解释这‘过刚易折’之困。
其论调与当今主流淬火之道颇有不同，诸位姑且一听。”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以显得不那么确定：
“那古籍认为，炼器如炼人，需张弛有度。
金铁经反复锻打，内部结构已然紊乱，犹如修士经脉不畅、气息浮躁。
故议，在锻打之后、淬火之前，需先经一‘固本培元’之步骤，
即将材料加热后，并非急冷，而是置于空中，令其自然冷却。
此步骤非为增其硬度，实为‘均匀其组织，平息其内躁’，为后续锤炼打下完美根基。
此步，亦可称为‘退火’或‘正火’。”
他顿了顿，观察着两位炼器师的反应。
果然，李炎和王海闻言，眉头立刻蹙起，脸上写满了怀疑。
李炎更是忍不住开口：“加热后任其自然冷却？公子，此法闻所未闻！
如此一来，钢胚软化，先前千锤百炼之功，岂非去了大半？
锻打出的精纯结构若因此松散，如何能承巨力？”
王海虽未直接反驳，但也缓缓摇头，显然极不认同这第一步。
第057章 符箓进展
陈飞心知此论与他们毕生所学相悖，不急不恼，继续道：“李大师所虑甚是。
此步之后，方是第二步，即诸位所做的‘淬火’，古籍称之为‘铸就钢骨’。
以极寒介质速冷，激发其至刚至强之性，使其坚硬无匹。此步与当今之法无异。”
听到这里，李炎和王海的脸色稍缓，觉得这古籍总算说回了一点“正理”。
陈飞话锋一转：“然而，淬火之后，钢性虽硬极，却也脆极，
如同修士只修刚猛外功，不重内息调和，根基不稳。
故而，必有第三步，‘阴阳调和，刚柔并济’。”
他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的探寻，
“需将淬火后的构件，再次置于火上加热，
但此次火候、温度、时间，要求极为微妙，需远低于淬火之温。
经此一步，或可称为‘回火’。
旨在消解其部分脆性，赋予其几分韧性弹性，
使其在至刚之中，生出些许至柔之性。”
“最后，还有一步‘温养’，如同修士稳固境界。
言称在器物最终成型后，需以特定低温长时间烘烤，
以求彻底平息其内部残余的躁动之力，确保其形态稳固，经久耐用。”
这一套“退火 - 淬火 - 回火 - 温养”的四步理论，虽然听起来自成体系，
但与李、王二人根深蒂固的“锻打 - 淬火”至高理念冲突太大。
王海捻着胡须，沉吟道：“公子，非是老夫不信古籍。
只是这‘退火’软化，‘回火’降硬……
听起来，每一步似乎都在削弱钢材的刚猛本性，
这与我们追求神兵利器的初衷，怕是背道而驰啊。”
李炎也接口道：“是啊，淬火求的就是一个极致刚硬，
若再加热，硬度必然下降，威力岂不打折扣？”
陈飞见他们果然没有轻易信服，心中也不恼。
他苦笑着摊手，将姿态放得更低：
“二位大师所言，正是此论最大的关隘与疑点。
那古籍残破，我只知其原理框架与大概步骤。
但这‘退火’究竟需加热到何种程度？持续多久？
‘回火’具体该是什么温度？耗时几何？
‘温养’又该如何操作？
这些最为关键的‘火候’与‘法诀’，却已遗失殆尽。”
他略作停顿，仿佛不经意般提及：
“说来也巧，小子所得的玄钢冶炼之术，
与这‘四步锤炼法’，似是源于同一卷残损的古籍......”
此言一出，李炎与王海几乎是同时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玄钢术！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般在他们脑海中炸响。
正是陈飞带来的玄钢术，
让他们得以化凡铁为玄钢，锻造出远胜从前的神兵利器，
那等化腐朽为神奇的效用，他们是亲身实践、深切体会过的！
那玄钢术，已然是他们心中公认的上古秘法，精妙绝伦。
此刻听闻这闻所未闻的“四步锤炼法”，
竟与那神妙的玄钢术同出一源，
两人心中的天平立刻发生了倾斜。
先前觉得是“异想天开”、“背道而驰”的念头，
瞬间被“上古秘法”、“玄钢同源”所带来的巨大期待感和好奇心所取代。
王海脸上的疑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朝圣般的郑重，
他声音都带着一丝急切：“公子此言当真？
此法……此法当真与玄钢术同出一源？”
李炎更是迫不及待地一步跨到工作台前，
目光灼灼地盯着那断裂的弩臂，仿佛要从中看出花来：
“原来如此！难怪我等依常法锻造，纵有玄钢此等宝材，亦难臻完美！
定是少了这配套的上古锤炼秘术，才使得宝材未能尽展其性！”
他猛地一拍大腿，“我就说嘛，能拿出玄钢此等神术的传承，怎会没有相应的锻兵秘法！”
铁中棠虽对修真炼器了解不深，但见两位修士大师态度瞬间逆转，
也立刻明白了这“四步法”的分量，神情愈发肃穆。
陈飞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暗松一口气。
他顺势将期待与难题一并抛回：
“小子于锻造一道实是门外汉，空有理论而无力验证。
此论究竟是异想天开还是真知灼见，能否解决眼下兵器易断之困，
如今只能倚仗三位大师的经验与智慧，才能探知一二了。”
“公子放心！”李炎此刻已是斗志昂扬，再无半分迟疑，
“既是与玄钢术同源的上古秘法，其中必有深意！
老夫便是不眠不休，也定要将其中的关窍摸索出来！”
王海也重重点头，眼神锐利如鹰：“不错！
硬度或可稍减，但若真能换来千百倍的耐久，其价值无可估量！
这‘火候’与‘法诀’既已失传，
我等定要为这上古秘法，重新趟出一条路来！”
炉火在工坊内彻夜不熄。
李炎小心翼翼地将一段胚料放入炉中，目光紧盯着逐渐变化的火色。
“这次用三成火候，保温一刻钟。”他对身旁记录的王海说道。
当钢胚在空气中缓缓冷却后，李炎以神识细细感应，眼中闪过惊喜：
“先前锻打积郁的金煞之气，果然平和了许多！经络通达，隐泛宝光！”
“看来公子所说的‘固本培元’，确实有其道理。”
王海在兽皮上认真记下观察结果，“接下来试试五成火候...”
就在匠师们沉醉于探索“四步炼器法”时，地门关也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消息。
“陈参军！”
徐博达难得露出笑容，将一张绘制着奇异纹路的符纸递给陈飞，
“按照你‘降低威力，专精一符’的思路，符箓有了突破。”
陈飞懵懂着接过符纸。
徐博达看出他的疑惑，“这是我们统计了军中火系修士爆裂术掌握水平，
降低威力重新设计的新符，威力只有正统爆裂符的四成，
但结构稳定，对灵力和神元的要求都大幅降低。”
他指着校场上正在练习制符的士兵们：
“这才七天，已经有二十三人成功绘制出了这种‘爆裂符’！”
陈飞放眼望去，只见士卒们三人一组，在符箓师的指导下认真描画。
一个年轻士兵颤抖着手落下最后一笔，符纸骤然亮起微光。
“成...成功了！”他激动得声音发颤，“这是我画成的第一张符箓！”
旁边的符箓师满意地点头：“很好！记住这个感觉，继续练习。”
徐博达低声道：“这种新符虽然威力不大，
但正如你所言，在妖兽体内引爆已经足够。更重要的是...”
他指向校场另一侧，“你看那个络腮胡的汉子，”
徐博达示意道，“三天前他才学会，今日已经能指导新人了。
虽然讲解粗浅，但胜在亲身经历，反而比我们这些老手更能说到点子上。”
陈飞凝神细看，果然见那汉子正手把手地教一个新兵握笔：
“俺当初也和你一样手抖，记住咯，灵力要像呼吸一样自然...”
“以老带新，以熟带生。”徐博达眼中精光闪动，
“照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月，掌握爆裂符的将士就能超过五百人。
等这批人熟练了，又能带出更多...”
他越说越振奋：“而且这还只是开始！
既然火系符箓可以这样简化，其他各系为何不可？”
徐博达从袖中又取出几张符纸摊开，上面绘制着风格各异的简略符纹：
“这是正在推演中的‘锐金符’、‘缠木符’和‘冰棘符’，
都是参照爆裂符的思路，以低阶法术为基础重新设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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