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行辕的大殿之内,守卫比往日更加森严,不过这些梁军将士全都认识路宁是何许人也,因此也不需通报,便任由他直接走了进去。
只见楚王一身黑袍,正站在一幅地理舆图前,与史平太、赵先等心腹将领低声商议着什么,眉宇间虽有一丝疲惫,却掩不住那份运筹帷幄的从容与霸气。
见得路宁进来,楚王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喜色,挥手屏退了左右将领,笑迎了几步道:“真人回来了?虽不知真人何往,但看您神色,想必此行颇为顺利。”
路宁拱手一礼,“借殿下吉言,总算略有所得罢了,只是贫道尚有一事不明,还望殿下解惑。”
“哦?真人但问无妨。”
“贫道御剑返回途中,见阳关之后援军络绎不绝,旌旗招展,分明是有大队兵马驰援阳关。可为何入了关内,却觉守军数量并无显着变化?”
“那些援军……如今安在乎?”路宁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楚王闻言,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果然,我这计策哄骗寻常人不难,却瞒不过真人您。”
他拉着路宁坐下,然后方才轻声道:“此计说来,还多亏了黄睛童子与真人。”
路宁一怔,随即若有所悟的说道:“殿下所行,莫非是示形于外的疑兵之计?”
楚王抚掌大笑道:“真人便是身无法力,光凭智谋韬略,亦足以为一国栋梁矣!”
“不错,本王正是请黄睛童子持了法宝囊,将千余精锐并大量旌旗、营帐、灶具等物,分批悄然运至铁项城与我阳关之间的山谷之中。”
“然后便让这千余人马白日里大张旗鼓,打出某州某郡援军的旗号,浩浩荡荡地开进阳关。”
“过得一二日,我便如法炮制,再将另外一批兵马甲杖等悄然运出,再施故计,真人离开阳关不过五日,本王已然“请”来三批援军了,故此如今阳关之中士气颇振,民心军心各自安定。”
路宁先是吃了一惊道:“黄公焞的修为法力不足,如何抵御得如此之多兵马形成的军气?再者说,以他妖怪之身,道法不纯,再盲目牵涉两国交战,岂不是要道行崩溃、一落千丈?”
“真人不必担心,本王早就奏请天子发下旨意,封了牛黄二童子为随军师君。”
“师君亦是朝廷中有正经品级的道官,禄位仅在仙官四院的院主之下,同时天子也赐了他们军职,乃是本王麾下随军参赞,旨意上用了受命之玺,命了混元宗高人以法术送来阳关。”
“若非有这两道旨意护身,我怎好擅作主张,请黄睛童子帮忙?”
路宁这才松了一口气,若真如此,凭了九玺权柄之力,牛黄二童子如今果然能抵御得住军气冲击,气运侵蚀。
他略微沉思的片刻,方才向着楚王道:“阳关两侧山岭虽然有袁飞和秦商领兵封锁,但难免会漏过一些细作与斥候,殿下此举,只怕针对的不是我阳关守军的士气,而是故意做给北蛮细作看的吧?”
“正是,本王便是要让那什么巴拓汗晓得,我大梁朝廷援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阳关,这一番虚张声势,却不知他能识得破识不破。”
楚王一边说,一边将目光重新投向舆图,语气转为沉稳。
“北蛮人虽骁勇,兵马之盛更胜过我阳关守军,但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铁山部固然是北蛮第一大部落,巴拓汗也是北蛮难得的英主,但他纠集如此之多的蛮人部族入寇阳关,其后勤补给线自然漫长,所以利在速战。”
“故此本王求真人相助,死守阳关,北蛮人久攻关隘不下,其心必躁,如今更见我方援军不断,摆在巴拓汗面前的便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就此退兵,放弃他们一开始出其不意攻破锁池关所取得的大好战机,前功尽弃的退回荒原。”
“要么……便是孤注一掷,调集更多兵力,或者让那个什么帖穆勒等草原妖人全力出手,试图在我大梁各路援军完全抵达、实力暴涨之前,抢先攻破阳关!”
路宁眼中精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所以,王爷是故意示敌以强,实则是要逼北蛮主力尽出,甚至……调动其北蛮荒原上的兵力?”
“然也!真人果然聪慧,不点也透,若是从军,只怕也是疆场上的一员帅才。”
楚王重重点头,手指遥遥从舆图上的阳关划过,直刺向远方代表北蛮荒原的广阔区域,“北蛮此次入寇,光是阳关之前便聚兵近十万,实在是北蛮诸部从来没有过的大战,但在本王看来,经验实在有些欠缺了。”
“铁山部本部精锐不过四万有余,还留了七千在草原上,加上几个亲近部落,硬凑了六万骑兵,余者皆是来自各部落的仆从军,其中多半都是步卒。”
“至于粮草辎重,多囤于荒原边缘的数个据点,由留守的各部骑兵以及征召剩余的仆从军看管、调运。”
“故此我原本从临近之州调来了边军精锐,共计三万五千骑兵,但陛下圣心独断,这些兵马并未驰援阳关,而是由骠骑将军李靖忠统领,悄然绕道,已至此处了。”
路宁顺着楚王手指方向看去,却见其上的地名分明是——苍州!
苍州亦是大梁十八州之一,其北部边境同样与北蛮荒原接壤,但地势更高,地形也更为复杂,不利骑兵冲击,故此并非历年北蛮主力进攻方向,大梁在此方向上也一向只有精锐步卒据城死守。
“天子之意,莫非是要从此处反击?”
“正是,北蛮见我军援兵不断,又绝不会舍得退兵,心急之下,必会派人回荒原,催促甚至强征更多部落的骑兵与仆从军前来助战。”
“当其援兵赶至阳关,全军猛攻,战事最酣之际……”楚王说到此处,用手在苍州位置重重一点,“便是李将军这三万五千铁骑出动之时!”
“他们将由此出关,轻骑简从,直插北蛮腹地。”
“苍州地形不利骑兵作战,但我们本就不以歼敌为目标,李靖忠只要不顾一切插入荒原,焚毁粮草、截断补给、袭击其后方部落,端掉北蛮人囤积粮草的几个核心据点,大梁此战,就绝不可能败!”
“不错,北蛮人的后方一马平川,只要李将军的兵马断了北蛮人的粮道,前线的十余万大军顿成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军心必乱,不战而溃。”
路宁抚掌叹息道:“大梁天子,还是如此擅于琢磨人心啊,果然是好计谋……阳关为饵,苍州为刀!”
“只是此计险极,阳关压力必将空前巨大,若稍有闪失,即便李将军一路兵马能成功,只怕昆州局势也要糜烂。”
楚王神色肃然,慨然道:“欲成非常之功,必行非常之险!且不说天子已然命人征召昆州老卒以及昆州各郡差役、团练之辈,尽数汇聚铁项城以策万全,单说阳关本身,便是天下第一等的雄关,守城器械充足,只要没有那些草原妖人,区区十万蛮兵,本王却也不曾放在眼里。”
“本王与天子设下此计之前,已下令征调民夫,加固城防,囤积滚木礌石、火油金汁,只要引来荒原上的蛮人,再守住一段时间,待李将军功成,便是北蛮败亡之日。”
“届时我大军出关追击,必可重创蛮族元气,一战功成,换得北蛮边塞百姓数十年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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