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步找回一丝微弱的灵视能力并成功构筑起脆弱的精神防护后,他并未感到轻松,反而更加警惕。这个看似平静的校园,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而他,只是网中一只刚刚意识到自身处境的飞虫。
第二天,生活依旧被强行按在“正常”的轨道上运行。早读、课间操、一堂接一堂的课程。汪新焱努力扮演着一个沉默、略显孤僻但不再“中二”的高中生,尽可能减少与他人的接触,尤其是那些影子出现过异常的人。他将那丝微弱的精神防护维持在最基础的、几乎不消耗能量的状态,像一层透明的薄膜覆盖在体表,时刻感受着周围环境中那些若有若无的冰冷窥探。
下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讲台上,老师正在讲解一道复杂的三角函数综合题,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清晰的轨迹和公式。大部分同学或认真听讲,或偷偷走神,或在下面对答案。汪新焱也摊开试卷,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这不仅是为了伪装,他也隐隐觉得,这种高度逻辑化的思维训练,或许能帮助他梳理混乱的记忆,稳定刚刚复苏的、脆弱的精神力。
他做的是一张之前发下来的模拟卷,已经批改过,红色的勾叉和分数刺眼地印在卷首。他习惯性地先从错题开始分析。
就在他审视一道关于波形图像选择的错题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卷面上那些印刷体的字母、数字和符号,以及老师用红笔留下的、略显潦草的批注。
突然,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不是题目本身,也不是批注的内容。而是那些看似随机的、印刷在波形图旁边的点(·)和划(—)!
这些点在坐标轴上作为刻度标记,划则是波形图的轴线或是辅助线的一部分。它们分布得似乎毫无规律,夹杂在数字和字母之间。
但汪新焱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引路人”庞杂破碎的记忆库中,除了亵渎的咒文和诡异的仪式,也包含了许多用于在不同环境、甚至不同维度间传递信息的技巧。摩斯密码,这种人类最基础、却也最有效的信息编码方式之一,他并不陌生!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将试卷稍稍拉近,目光更加专注地落在那些点和线上。
他开始在心中默记,将那些稍短的标记视为“点”(·),稍长的标记视为“划”(—),并按照它们在卷面上出现的顺序,在脑海中快速组合、破译。
· — — · · (t)
·— · (h)
·(I)
·— (A)
—· · — (Y)
—— — (o)
·— — · (G)
—· — · (c)
—— · (m)
·— · (h)
·— — · · (t)
—· · (d)
·— — (J)
·· — · (F)
·— — · · (t)
·· · (S)
—· · · (b)
·— — · (G)
·— — · · (t)
组合起来的字母是:thIA YoG cmh tdJ FtS bG t
毫无意义,像是乱码。汪新焱眉头微蹙,是巧合?还是自己太敏感了?
他不甘心,再次仔细审视。他发现,有些“点”和“划”并非独立存在,而是与旁边的字母或数字有微小的重叠,或者墨迹略有不同,仿佛是在原有印刷基础上,被人用极细的笔、以近乎不可能的技术后加上去的!
而且,排列顺序可能并非简单的从左到右!这道题涉及周期性波形,也许信息的排列也遵循某种周期或者特定的路径?
他尝试按照波形图的起伏,沿着曲线的轨迹来读取那些被“标记”过的点和划。同时,他调动起那丝微弱的灵视回响,集中在那片区域。
嗡……
眉心的刺痛感传来,眼前的试卷似乎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滤镜。在灵视的辅助下,那些被后添加的、带着极其微弱能量痕迹的点和划,变得更加清晰可辨!它们像是一串隐藏在正常图文下的、用隐形墨水书写的暗号。
他重新开始破译,这一次,遵循着波形图暗示的“路径”。
— · — — (Z)
·— · · (h)
·— · (R)
·— — · (Y)
—— · (m)
·· · — (V)
·— (A)
—· · — (Y)
·— — (J)
—· — · (c)
·— · (h)
·— — · · (t)
·— — · (G)
—· · · (b)
·· — · (F)
—· · — (Y)
·— — · (G)
—· — — (Z)
新的组合:ZhRY mVAY Jcht GbFY GZ
依旧混乱。汪新焱感到一阵烦躁和无力,线索就在眼前,却无法解读。
等等……波形图……周期……函数……坐标!
他脑中灵光一闪!这些字母,会不会不是最终信息,而是代表坐标?比如在某个密码本或者特定参照系下的坐标?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试卷的其他部分。这是数学卷,充满了数字和符号。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试卷顶部的试卷编号和班级学号上。那是一串数字:Sx--037 和他的学号 。
日期?代码索引?
他尝试将破译出的字母与这些数字建立联系。是简单的替换密码?A=1, b=2……?他快速心算,将“ZhRY mVAY Jcht GbFY GZ”转换为数字:
Z=26, h=8, R=18, Y=25, m=13, V=22, A=1, Y=25, J=10, c=3, h=8, t=20, G=7, b=2, F=6, Y=25, G=7, Z=26.
得到:26, 8, 18, 25, 13, 22, 1, 25, 10, 3, 8, 20, 7, 2, 6, 25, 7, 26
这串数字看起来依旧没有规律。
难道……需要先用摩斯密码破译出另一层信息,再用那信息作为密钥,解密这串字母?
他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最初用摩斯密码直接读出的那串混乱字母:“thIA YoG cmh tdJ FtS bG t”。
这一次,他不再将其视为独立单词,而是尝试各种经典的密码破解思路。栅栏密码?维吉尼亚密码?凯撒移位?
当他尝试最简单的凯撒移位时,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划动。他假设了一个偏移量,然后——
“thIS SchooL hAS pSEUdopERSoNS”
当偏移量对应到某个值时,混乱的字母串被重组、移位,变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英文句子!
this school has pseudopersons!
(这个学校里有伪人!)
伪人(pseudoperson)?!
这个词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汪新焱的脊椎,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不是怪物,不是邪神,不是影子生物……是“伪人”!这个词本身就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意味——模仿人类,取代人类,隐藏在人类之中的非人之物!
这完全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测!这个世界的“不正常”,并非仅仅源于维度阴影的侵蚀,更在于“人”本身可能已经不再纯粹!那些影子异常的家伙,难道就是……伪人?!李老师也是吗?王磊呢?他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这条信息是谁留下的?目的何在?是警告?是求救?还是一个引诱他暴露的陷阱?
试卷是统一批改发放的,能在上面留下如此隐蔽密码的,可能是任何人——老师、分发试卷的课代表、甚至某个有机会接触到试卷的同学。这个人,显然也知晓这个学校的秘密,并且试图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
是友军?还是另一个层面的“猎人”?
汪新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信息虽然破译,但危机并未解除,反而更加迫近。伪人……它们有什么特征?如何识别?它们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被影子控制,还是本身就是某种独立的、具有恶意的存在?
他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黑暗的迷宫,刚刚找到第一块指示方向的碎片,却发现迷宫本身也是活的,充满了伪装成墙壁的捕食者。
放学铃声再次响起。同学们开始收拾书包,喧闹声充斥教室。汪新焱默默地将那张蕴含着惊天秘密的试卷折好,小心翼翼地塞进书包最里层。他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他必须更加小心。不仅要提防无形的监视触须,还要警惕身边每一个可能是“伪人”的个体。他的力量恢复计划必须加速,同时,他需要主动去调查,去验证这条信息的真伪,并找出那个留下密码的人。
走出教学楼,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但汪新焱眼中,这片暖色之下,是无数扭曲蠕动的阴影和一张张可能戴着人皮面具的“伪人”面孔。
“别相信那些阳光……”李老师的话在他耳边回响。
现在,还要加上一句:“也别轻易相信你身边的‘人’。”
他深吸一口带着黄昏凉意的空气,将那份冰冷的警觉和决绝深深埋入心底。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他需要找到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够验证“伪人”存在、并可能接触到那个密码留下者的机会。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教师办公室的方向。或许,那里不仅有被影子控制的李老师,也可能藏着其他的秘密。
夜幕降临,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对汪新焱而言,每一盏灯光的背后,都可能隐藏着一双非人的、注视着的眼睛。
猎杀,或者被猎杀的游戏,已经悄然升级。而他手中的武器,依旧只有那微弱如星火的灵视,和一颗在绝望中愈发坚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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