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第一顿午饭
第二天,我特意提前了十分钟,站在景苑小区那扇深棕色的防盗门前。
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我自己的旧拖鞋和一条洗得发白的围裙——用惯了的家什,能让我在新的环境里稍微自在点儿。
深吸一口气,我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张太太,她已经换好了通勤的装束,语速依旧很快:“刘阿姨,您来了。
菜在冰箱里,小宇的作息表我贴在冰箱门上了。
他十一点半放学,校车大概十一点四十到小区门口,麻烦您到时候下去接一下。钥匙给您放在鞋柜上了。”
“哎,好,您放心。”我连连点头,侧身让她先过。
门在身后关上,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宽敞的客厅只剩下我一个人,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在光洁的地板上,安静得能听到冰箱运行的微弱嗡鸣。
这种安静,和之前与林薇“合租”时那种刻意保持距离的安静不同,这是一种纯粹的、属于别人家的、需要我去小心融入的安静。
我换上自己的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
冰箱门上果然贴着一张细致的表格,打印得工工整整:放学时间、午休时间、下午上学时间……旁边还用彩笔写着“小宇不吃青椒、胡萝卜、洋葱(切大块的可以挑出来)”。
看着这张表,我心里那点紧张忽然消失了,唉,就是个小户人家,干过那么多别墅人家,都干下来了,怎么现在反倒紧张了,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呵呵……一边自嘲着自己…一边想着今天该给孩子吃什么……
打开冰箱,里面有准备好的排骨、一颗土豆、一把小油菜。很简单。
我系上围裙,开始忙碌。洗、切、焯水……厨房里渐渐响起了熟悉的声响,油锅爆香的滋啦声,炖锅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这声音驱散了陌生环境带来的拘谨,让我找回了一点掌控感。
十一点四十,我准时站在小区门口。
没多久,就看到一群穿着统一校服的孩子叽叽喳喳地下了校车。小宇走在后面,背着个大书包,小脸没什么表情。
“小宇。”我迎上去,尽量让声音显得温和。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跟着我往家走。
回到家,我把饭菜端上桌。红烧排骨炖土豆,清炒小油菜。小宇洗了手,坐到桌前,眼睛在菜上扫了一圈,拿起筷子,精准地夹起一块排骨,默默吃起来。对那盘绿油油的小油菜,视而不见。
我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第一个挑战。
——这孩子挑食
“小宇,吃点青菜,对身体好。”我试着劝。
他头也不抬:“不喜欢吃。”
我想起冰箱上的备注,耐着性子说:“阿姨炒得可香了,你尝尝看?就吃一口?”
他不理我,加快速度扒拉着碗里的饭,明显是想赶紧吃完走人。
看着他那副抗拒的样子,我忽然想起了思李小时候挑食,我也是这样软硬兼施。
心里叹了口气,知道硬逼没用。
我没再说话,只是坐下来,自己也盛了碗饭,夹了一筷子小油菜,吃得很香的样子。
“你妈妈说你喜欢吃红烧的,明天阿姨给你做红烧肉好不好?
不过也得配点蔬菜,要不,阿姨下次把青菜切得碎碎的,和肉末一起炒?
或者做成汤?”
我一边吃,一边用闲聊的语气说。
小宇的动作慢了下来,偷偷瞄了我一眼,没吭声,但也没那么抵触了。
这顿午饭,就在一种微妙的、沉默的较量中结束了。
小宇最终一口青菜也没吃,但把排骨和米饭都吃光了。
收拾碗筷的时候,我看着那盘只有我吃了半盘的小油菜,心里盘算着,明天得换个花样。
我把厨房彻底收拾干净,灶台擦得光可鉴人,垃圾也顺手带下楼。
离开张家时,屋子恢复了我来时的整洁和安静,仿佛没人来过一样。
走在回家的路上,午后的阳光依旧很好。
虽然第一顿饭不算完全成功,但我的心里却奇异地踏实了许多。
锅铲的碰撞,油烟的升腾,这些最日常、最琐碎的劳动,反而给了我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定感。
那道心理的围墙之内,是我和思李的生活。
而围墙之外,是我靠自己的双手,一点点重新铺就的、通往安宁的路。
每一步虽辛苦,但都踩得实实在在。
第二节:游刃有余
果然,没过几天,张家这套活计我就完全上手了。
张太太准备的食材开始变得简单,不再像第一天那样精细搭配,往往就是一块肉、一捆菜,或者一条鱼。
她只在冰箱上留个简单的便条:“刘阿姨,今天做鱼。”或者“麻烦炖个鸡汤。”
这并非是怠慢,反而是一种信任。
她知道,把厨房交给我,我自然能打理得妥妥帖帖。
小宇的口味和习性,我也摸清了七八分。
这孩子挑食是挑食,但并非油盐不进。
他不爱吃整根的炒青菜,但我把青菜切碎,混进肉末里做成丸子汤,或者剁碎了和鸡蛋一起蒸,他就能闷头吃上一大碗。
他喜欢吃味道浓郁的红烧菜,但连着吃也会腻,我便隔天给他换个清蒸的菜式,或者用番茄做个酸甜口的,他也能接受。
我摸准了他放学回家的规律。
十一点四十五分准点到小区门口,如果他那天心情不错,会跟我点个菜:“刘阿姨,明天能吃土豆烧牛腩吗?”
如果他在学校挨了批评或者测验没考好,就会一路沉默,吃饭也耷拉着脑袋。
这时,我一般不多问,只是默默把饭菜摆好,偶尔用公筷给他夹一筷子他爱吃的菜。
这种默契,是在一天天的油烟和琐碎里慢慢形成的。
张太太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她下班回来,看到灶台光亮如新,晚饭的食材有时我已经帮她预处理好,小宇的作业本摊在桌上,我坐在不远处安静地叠着衣服,她会难得地露出一个不那么匆忙的笑容,说一句:“刘阿姨,辛苦您了。”
这声“辛苦”,和之前在别墅里伺候那些雇主时听到的、带着居高临下意味的客套话不同,更像是一种疲惫之余,发自内心的松一口气。
有一天,我甚至在收拾厨房时,发现张太太把我之前随口提的一句“小宇好像有点上火,嘴唇都起皮了”,
记在了冰箱的便条纸上,旁边还画了个圈。
第二天,冰箱里就多了几个梨和一小包百合。
这点小小的回应,让我心里微微一动。
原来,我的存在,不仅仅是做一顿饭,也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个家庭日常的脉络里,被需要着,也被悄然接纳着。
下午两点,干完所有的活,我替她熬了一个百合梨汤,放在了灶上……轻轻带上张家的门。
我这个靠手艺吃饭的保姆。
——这份钟点工,似乎让我又重新找到了自己的生活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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