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空气依旧黏湿,带着西湖水汽和城市特有的喧嚣气息。回到自己的地盘,听着熟悉的吴侬软语,看着西泠印社熟悉的门脸,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仅仅离开十几天,却仿佛过了几个世纪。
王盟看到我完好无损地回来,激动得眼圈都红了,絮絮叨叨地说我瘦了,说我再不回来他就要报警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有些愧疚,让他担心了。
铺子里一切如旧,仿佛我只是出门旅了个游。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我的背包里虽然没有了那些烫手的实物,但脑海里装着的疑问和经历,却沉重得让每一步都感觉踏在虚幻的边界上。
我先是大睡了一天一夜,将身体的疲惫彻底释放。醒来后,强迫自己回归日常,打理铺子,翻看账本,接待一些熟客,试图用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来麻痹紧绷的神经,消化那些过于刺激的信息。
但内心的波澜岂是那么容易平息的?夜深人静时,墓道里转头的壁画、暗河上漂浮的光影、祭坛上空洞的“小哥”、湖中狰狞的尸骸触手、还有那棵温润而强大的玉树……这些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旋转,尤其是最后那个“小心影子”的警告,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心底。
影子……能够完美模仿他人的存在。这让我看身边任何人都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王盟递茶时习惯性的小动作,邻居打招呼时嘴角的弧度,甚至街上陌生人的一个眼神,都会让我下意识地心中一紧,怀疑那皮囊之下,是否藏着别的东西。
这种疑神疑鬼的状态很糟糕,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住。经历过那种超自然的诡诈后,对现实的信任感已经出现了裂痕。
胖子回北京处理他的事情去了,临走前再三叮嘱我有什么发现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他看起来比我恢复得快,至少表面上又恢复了那副插科打诨的样子,但眼神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和凝重。
我尝试着联系解雨臣,想知道东西是否安全送达,以及她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但那个号码暂时无法接通。黑瞎子也一如既往地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们似乎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或者说,都在暗中关注着更大的风浪。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叶孤舟,暂时靠了岸,但四周是望不见边际的、暗流汹涌的大海。
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做点什么,主动去寻找线索。
我首先将目光投向了三叔留下的老宅。那块最初的青铜碎片是从那里找到的,那里一定还有我没发现的秘密。
我再次泡在了三叔那间积满灰尘的书房里。这一次,我不再是漫无目的地翻找,而是有了明确的目标——一切与青铜、与云雷纹、与契丹、辽代、萨满教、乃至任何涉及“复制”、“模仿”、“影子”概念的资料。
我几乎将整个书房翻了个底朝天。三叔的收藏庞杂而精深,除了明面上的古籍,还有大量他私人的笔记、手稿、拓片以及一些来历不明的古怪物件。
几天几夜的埋头苦读,眼睛熬得通红,终于让我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在一本夹在三叔一本风水笔记里的、纸张泛黄脆弱的单独手稿中,我发现了一段用极其隐晦的暗语写下的记录。经过艰难的破译,大致内容让我脊背发凉:
手稿中提到,在古代某些掌握着极端秘术的萨满教派或方士团体中,流传着一种禁忌的“造傀”之术。这种术法并非制作简单的傀儡,而是利用一种特殊的、被称为“影石”的矿物,结合复杂的仪式和活人精血,可以创造出一种能够模仿特定对象外形、声音甚至部分记忆的“影傀”。影傀极其逼真,难以分辨,但缺乏真正的灵魂和情感,行为模式僵化,且其存在依赖于本体或者某个控制核心。手稿还警告,这种术法悖逆人伦,成功率极低,且创造出的影傀极易产生不可控的异变,反噬其主。
影傀!影子!
手稿中的描述,与我们在祭坛上遇到的那个冒充小哥的鬼影,特征高度吻合!它逼真却空洞,行为模式单一(重复特定话语),最后消散时露出了非人的诡异笑容。难道那就是一种“影傀”?
是谁创造了它?目的又是什么?是为了将我们引入祭坛成为祭品?还是另有图谋?
手稿没有给出答案,但它提到了“影石”这种关键矿物。我立刻联想到了墓道壁画那种能记录声音和影像的奇特颜料,以及那些眼珠会转动的陶俑所用的曜石。它们之间,是否都存在关联?
另一个发现,来自一本关于古代青铜器图腾象征的冷门学术着作的批注。在三叔的批注中,他特别圈出了一种罕见的、被称为“镜像图腾”的云雷纹变体。这种图腾的特点是其纹路看似对称,实则存在极其细微的、方向相反的镜像差异,象征着“表里”、“真伪”、“实与影”的对立统一。三叔在旁边用红笔写了几个小字:“青铜门?双生?”
双生?我的心猛地一跳。青铜门难道不是唯一的?存在着一个镜像的、或者对立的存在?这是否印证了那个假小哥提到的“门……不是唯一的”?也对应了玉树与青铜树那一正一邪、形态却一致的诡异现象?
这些发现让我既兴奋又不安。兴奋的是,我终于找到了一些能够解释部分现象的理论依据;不安的是,这些理论指向的真相更加扑朔迷离,涉及到的力量层次也远超我的想象。
就在我沉浸在故纸堆中时,王盟突然敲响了书房的门,脸色有些奇怪:“老板,外面有个人说要见你,看起来……有点怪。”
“谁?”我警惕起来。
“不认识,是个生面孔。穿着很普通,但气质……冷飕飕的。他说他姓张。”王盟压低声音,“而且,他指名道姓要见你,说……有东西要还给你。”
姓张?!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张家?是小哥的族人?还是……?
“影子”的警告立刻在脑海中响起。我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问:“他长什么样子?”
“个子挺高,挺瘦,脸色很白,没什么表情。看着……看着有点像……”王盟犹豫了一下,没敢说下去。
像小哥?我心中警铃大作。是真正的张家人?还是又一个精心伪装的“影傀”?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找上门了,躲是躲不掉的。
我深吸一口气,对王盟说:“让他到客厅等我,我马上就来。”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将一把匕首悄悄别在后腰,然后走出了书房。无论来的是谁,我都必须去面对。这或许,就是揭开“影子”之谜的第一步。
客厅里,一个穿着灰色夹克、身形瘦削的年轻人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街景。他的站姿笔挺,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孤寂和冷冽。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看到他那张脸的瞬间,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那张脸……和小哥有六七分相似!同样是轮廓分明的俊美,同样是冷峻的气质,但细看之下,眼神更加锐利,带着一种审视和疏离,缺少了小哥那种深藏于内的淡然。
不是小哥。但绝对是张家人!
“吴邪。”他开口,声音冰冷,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直接递过来一个小巧的木盒,“这个,物归原主。”
我警惕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去接:“你是谁?这是什么?”
“张海客。”他报出一个名字,语气平淡,“至于这是什么,你看过便知。这是‘它’从你这里拿走的东西。”
‘它’?他指的是那个神秘组织?他们拿走了我的东西?又让这个张海客还回来?这是什么意思?
我心中疑窦丛生,但张海客的态度显然不容多问。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木盒。盒子很轻,上面没有任何花纹。
我缓缓打开盒盖。
里面躺着的,是一缕用红绳系着的、微微卷曲的……头发。
那是我的头发!
是我在青铜门事件之前,某次受伤后剪掉的吗?我自己都记不清了。但‘它’竟然连这个都收集了?他们想干什么?
张海客看着我的表情,冷冷地补充了一句,这句话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我的心脏:
“小心点,吴邪。‘影子’……不止一个。而且,它们已经混进来了。”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向门外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我拿着那个装着我自己头发的木盒,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张海客的出现,以及他的警告,证实了“影子”的真实性和威胁性。而且,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影子不止一个,并且已经渗透到了我周围?
他为什么要提醒我?张家人在这件事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我看着木盒里的那缕头发,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它’收集我的头发,难道是为了……制造一个我的“影傀”?!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盗墓笔记:青铜门后的终极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