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的血滴落在干裂的地表,发出轻微的“嗤”声,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被惊醒了。
楚河跪在荒原的裂缝边缘,左腿僵直,半边身体泛着冷硬的光泽。他没动,不是不想,是动不了。系统像一层看不见的膜,裹住了他的神经,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被预设好的节拍器推动着往前走。他知道方向,知道终点,也知道那扇门在等他打开——但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那个要开门的人。
就在意识快要再次沉入那种机械般的麻木时,脚底传来一阵脉动。
起初很轻,像是地底深处有人敲鼓。接着,那节奏越来越快,顺着小腿爬上来,直冲心脏。他猛地弓起背,喉咙里挤出一声闷响。胸口炸开了似的疼,不是晶化带来的挤压痛,而是一种……活物在撕开血肉的胀痛。
他低头,看见心口位置的衣服开始鼓起,皮肤下有细小的根须在游走,像蛛网一样迅速蔓延。血藤种子醒了。
它不再是休眠状态里那一团安静的能量源,而是真正活了过来。根系穿透肌肉,缠绕血管,甚至与断裂的神经末梢重新接驳。每延伸一寸,楚河就感觉自己的感知清晰一分——那些被系统屏蔽的声音、气味、温度,全都回来了。
痛,但真实。
他喘着气,手指抠进地面,指甲崩裂也不觉得。远处的地裂中,红光忽明忽暗,仿佛和他体内的脉动同步呼吸。风卷着灰烬刮过脸,带着腐烂植物的气息。
然后,她出现了。
阿伊莎站在三步之外,身影透明得能看见背后的荒原。她的长发飘在空中,却没有风。脸上没有表情,也没有温度,就像一段被反复读取的影像。
“你终于感觉到了。”她说。
楚河咬牙,想说话,却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血藤在他体内扩张的速度太快,压制着基因锁的晶格化进程,两种力量在他身体里拉锯,撕扯着每一寸组织。
“这不是进化。”阿伊莎向前一步,声音平静,“是你亲手把我推进熔炉那天,定下的代价。”
他瞳孔一缩。
记忆的闸门被撞开一道缝。
画面闪现:一座黑色祭坛,火焰从地底涌出。他站在高台上,穿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黑袍,双手沾满鲜血。面前是一个少女模样的人,被铁链锁住手腕,满脸泪水。
那是阿伊莎。
更准确地说,是前世的她,也是他分裂出去的那一部分——承载了所有不忍、愧疚与爱意的残片。
“为了活下去,为了掌控系统……你杀了我。”她的声音依旧平缓,可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扎进楚河的太阳穴,“你说,牺牲一个‘错误’的灵魂,换来整个人类的未来,值得。”
楚河喉咙发紧,想否认,却发现说不出话。
因为他记得。
他真的记得。
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是在拯救世界,以为只要完成献祭仪式,就能获得回炉系统的完全权限。他亲手按下启动键,看着阿伊莎的身体被核心吞噬,化作一团绿色光流注入装置中心。
后来,系统认可了他。
再后来,他在废墟中醒来,成了楚河。
可他忘了真相,也忘了罪孽。
直到现在。
“我不是敌人。”阿伊莎又走近一步,指尖轻轻碰触他的额头,“我是你扔掉的部分。是你不敢面对的软弱,是你不肯承担的痛苦。血藤不是寄生,是赎还。它在我消失后,一直在等你醒过来。”
楚河剧烈颤抖,额头渗出晶体状的汗珠。系统开始反击了。
脑内响起冰冷的提示音:“检测到异常记忆载入,启动净化程序。”
视野瞬间变蓝,数据流如瀑布般刷过视线,试图覆盖现实。他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阿伊莎的身影变得模糊,仿佛信号不良的画面。
“别信她。”系统说,“她是干扰源,清除她,任务继续。”
楚河张嘴,牙齿咬破舌尖。血腥味让他清醒了一瞬。
他抬起右手,不顾剧痛,一把抓住阿伊莎的手腕。
皮肤接触的刹那,记忆洪流彻底决堤。
他看见她在雨林深处独自生长,用孢子编织梦境,只为保留一丝与他的联系;他看见她一次次操控藤蔓救下他派去的队员,哪怕那些人曾想杀死她;他看见她在最后一战前,将全部生命力注入一枚种子,塞进他胸膛。
“只要你活着,我就还在。”她说过这句话,但他当时没听懂。
现在懂了。
她不是为了控制他,是为了拖慢系统的进度。她用自己的存在,延缓了他的晶化进程。她是唯一一个,明知会被背叛,仍选择留下的人。
“所以……我一直搞错了。”楚河松开手,声音嘶哑,“我以为我在对抗命运,其实我一直在逃避责任。”
阿伊莎微微摇头,“你不需要原谅自己。你只需要记住——这次的选择,必须由你来做。”
“去南极?”他问。
“是。”她说,“八门阵能中和系统频率,但前提是启动者拥有完整的自我意识。你现在醒了,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那是陷阱。”楚河苦笑,“我知道他们会让我开门,然后抹掉我的意识。”
“那就带着清醒走进去。”阿伊莎的声音渐渐变淡,“让系统以为一切照旧,等它放松警惕的时候……毁掉它。”
她的身影开始碎裂,像玻璃上的裂纹一样蔓延全身。
“等等!”楚河伸手想抓,却只穿过一片虚影。
“别回头。”她说完最后三个字,整个人化作无数光点,随风散去。
只剩下一缕微弱的绿光,顺着空气流入他的胸口,融入血藤网络。
楚河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身体还在痛,但那种被操控的麻木感消失了。他能感觉到每一块肌肉的收缩,每一次心跳的真实跳动。血藤已经覆盖了他大半个躯干,根系与血管共生,形成一套全新的生物电路。
他慢慢撑起身子,左手扶住膝盖,站了起来。
左眼依旧泛着蓝光,那是系统残留的标记。但他知道,那不再代表服从。
他望向荒原尽头。地裂更深了,红光如心跳般起伏。风更大了些,吹动他破碎的战甲,也吹动他额前乱发。
他抬起手,看了看掌心。那里有一道旧伤,是很久以前留下的。现在,伤口边缘泛起了淡淡的绿意,像是生命在重新扎根。
他迈步向前。
脚步不再僵硬,不再机械。每一步落下,都带着重量,带着迟疑,也带着决意。
他曾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后来以为自己是棋子。
现在他知道,他只是个犯过错的人,正走在赎罪的路上。
荒原无边,灰烬翻飞。他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一半是金属的冷光,一半是血肉的温度。
走到一处塌陷的沟壑旁,他停下。
低头看去,裂缝底部隐约可见某种结构轮廓,像是人工建筑的残骸。一根断裂的石柱斜插在土里,上面刻着半个符文,与八门阵的图案极为相似。
他盯着那符文看了几秒,缓缓蹲下身,伸手摸了摸。
指尖刚触到石面,血藤突然震颤了一下。
同一时间,他胸口的种子剧烈搏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远处,风忽然停了。
整片荒原陷入死寂。
他抬起头,望向南极方向。
天际线上,一道极光悄然浮现,颜色诡异,偏红,像是大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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