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手指刚触到那块刻着“首席科学家”的全息芯片，整条光流通道就猛地一震。不是爆炸，也不是坍塌，而是像整座基地突然抽了口气，所有漂浮的量子光点在同一瞬被吸向深处。他下意识攥紧芯片，却被一股反向力道拽得向前踉跄，脚下一空，整个人顺着倾斜的金属坡面滑入下方巨大的环形空间。
熔炉核心区。
弧形穹顶高不见底，四壁嵌满断裂的电缆与冷却管，中央一座半球形培养舱裂开蛛网状缝隙，内部翻涌着银白色流体，像是液态闪电在沸腾。空气里有股烧焦的铁锈味，混着某种植物腐烂的气息——阿伊莎的血藤正从通风口外疯狂涌入，在墙面爬出漆黑脉络。
十二名队员站在离培养舱最近的位置，背对着他，姿势僵硬得不像活人。
“别靠近！”阿伊莎的声音从右侧传来。她靠在一截倒塌的支撑柱上，右手插在左肩伤口里，指尖夹着一根泛绿的藤刺，正在往外挑碎片。
楚河没答，左臂骨刺自动充能，表皮龟裂处渗出淡金色液体。他记得这感觉——虹吸反应又来了，比之前更急，像是体内有个黑洞，正不受控地拉扯四周能量。他咬牙将骨刺插入地面，电流窜过神经，短暂压住那股抽离感。
培养舱里的银白流体突然剧烈震荡，一道人形轮廓缓缓从裂缝中挤出。没有五官，没有肢体细节，只有一团不断扭曲的光雾，所经之处，金属地板迅速碳化剥落。
“它出来了。”阿伊莎拔出藤刺，甩掉血污，“这不是失控，是有人在远程激活。”
话音未落，最近的三名队员同时转头。他们的眼白已完全发亮，皮肤下浮现出细密的蓝色纹路，像电路板一样延伸至脖颈。其中一人抬起手，掌心喷出一束高压电弧，直射阿伊莎面门。
她侧身避让，血藤瞬间缠住对方手腕，可藤蔓刚接触皮肤，表面也浮现出相同纹路，随即枯萎焦黑。
“它们被同化了。”楚河低声道，“不是攻击，是……筛选。”
第二批电弧扫过天花板，炸断两根承重梁。碎石砸落，逼得两人后退。楚河盯着那团光雾，视网膜边缘忽然跳出一行数据：**文明筛选器倒计时：87年**。字体灰暗，无法关闭，也不知从何而来。
他没时间琢磨这个。
第三波攻击来自背后。两名变异队员不知何时绕到了侧翼，双手合拢，凝聚出一个旋转的等离子球。楚河来不及转身，只能将骨刺横挡胸前。等离子球撞上雷电屏障，爆开的高温让他手臂一阵发麻，虎口崩裂。
阿伊莎趁机冲向熔炉主控台，手指在破损屏幕上快速划动。“防护罩还能撑三十秒，但核心压力已经超限。再这样下去，整个区域都会被能量蒸发。”
“那就关掉它。”楚河抹了把脸上的汗，“切断供能线路。”
“没用。”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系统日志显示，最后一道指令来自火星轨道的深红之眼。这不是故障，是启动程序。他们在测试纯能量生命的稳定性。”
楚河沉默了一秒，忽然问：“你刚才说‘筛选’？”
“这些人不是随机选的。”阿伊莎指向那些静止的队员，“他们的基因序列一定符合某种标准，才会被优先转化。其他人还没反应，说明……我们可能才是不合格的那个。”
楚河冷笑一声：“那正好，让我看看什么叫‘合格品’。”
他拔出骨刺，径直走向那团光雾。每走一步，虹吸感就越强，胸口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接近五米范围时，皮肤开始透明化，血管在皮下发出嗡鸣，仿佛随时会散成粒子。
光雾停住了。
它没有攻击，只是静静悬浮，像是在观察。
楚河举起骨刺，对准自己大腿狠狠扎下。剧痛让他清醒了一瞬，他借着这股清醒，将雷电脉冲打入地面，形成一圈干扰场。光雾微微扭曲，似乎受到干扰。
“它怕高频震荡。”他说。
阿伊莎立刻明白了意图。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右手，指尖凝聚出一颗核桃大小的黑色种子。那是她的本源，血藤女王诞生时的第一粒胚胎，剥离就意味着永久失去部分生命力。
她咬破舌尖，将种子裹上一口血，顺着脊椎逆行送入手臂，再猛然刺向熔炉核心外壳。
“嗤——”
金属被穿透的声音像玻璃刮擦。种子没入裂缝的刹那，整座熔炉剧烈震动。黑色藤蔓从内部爆发，如蛛网般蔓延至内壁每一寸，迅速结成一张覆盖千米的生物晶网，将光雾死死锁在中心。
银白流体停止溢出。
那团光雾挣扎了一下，最终缩回培养舱内。
成功了？
楚河刚松半口气，就听见阿伊莎闷哼一声，跪倒在地。她左手死死捂住左眼，指缝间渗出黑红混合的液体，顺着下巴滴在金属板上，滋滋作响。
“瞎了？”他扶住她肩膀。
“嗯。”她喘着气，“左眼废了。不过……还撑得住。”
楚河没说话，扶她靠墙坐下。十二名变异队员仍站在原地，电路纹路稳定发光，不再攻击，也不移动，像一排待命的机器。
他拖着发麻的身体走向主控台，手掌按在操作屏上。屏幕闪了几下，调出最后一条运行日志：
【接收信号：深红之眼·火星轨道】
【执行协议：纯能量生命体觉醒测试·第一阶段】
【适配体筛选完成，留存率12\/300】
【等待下一步指令】
楚河盯着那串数字，忽然笑了。
“他们不是想毁掉这里。”他说，“他们是想看看谁能活下来。”
阿伊莎靠着墙，呼吸沉重：“接下来呢？等他们发第二条命令？”
“不。”楚河站直身体，转向剩余的队员，“封锁三层隔离门，任何人不得靠近核心区，除非持有我的生物密钥。”
一名战士迟疑道：“那他们怎么办？”
他指的是那十二个静立不动的人。
楚河看了一眼培养舱，又看了看阿伊莎流出的血在地面画出的痕迹。
“他们已经不是我们要救的人了。”他说，“他们是新规则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主控室顶部的应急灯忽然熄灭，只剩下熔炉透过裂缝透出的微光。晶网仍在运转，血藤脉络隐隐发亮，而那十二名队员，缓缓转过头，齐刷刷看向楚河。
他们的嘴角，同时向上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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