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吧。”
芸娘终于松口,拿起一根蜡烛向房间深处走去。
只见她打开一个衣柜,把衣服往两边推,再轻轻一拨,衣柜后面的板便打开了。
“欢迎进入地狱。”,芸娘勾唇一笑,蜡烛的火光映在她的脸颊上,阴影勾勒,似有狰狞之味。
“咚咚咚——”,
门外已经响起了撞击之声,再也不能犹豫了。
众人鱼贯进入地道,芸娘把手中蜡烛点燃衣物,扔向门口,便关上了柜门。
柜门合上的最后一瞬,梅苏看见烈烈火焰就要冲进她的眼眶。
陆遥拉住她的手腕,向里一拉,她跌跌撞撞地被他拖着走。
地道本就狭窄,只容一人通行,越往里走,便越矮小,渐渐众人只能佝偻着背,向前慢慢挪移。
“这里通往何处?”,梅苏觉得空气也渐渐污浊,若是长久在这地道里,人怕是活不了。
“这里没有出口。”,芸娘的声音沉闷而短促,似是雷雨前,稀疏的雨点敲在梅苏的心尖上。
“没出口?你想把我们都闷死在里面吗?”张大娘尖声叫道。
“要么被烧死要么被闷死,你选一个?”,芸娘冷淡道。
“正儿,你看看她,有她这样和我说话的吗?”,张大娘气得狠了,拉着儿子评理。
“娘,你别闹了。芸娘说的是真话!”,张正无奈道。
张大娘彻底傻住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张正立刻捂住他娘的嘴,果然,知母莫若子。刚过了一瞬,一股巨大的气流,从他指尖漏出,变成颤抖的微弱哨音。
“住嘴,蠢妇!要不是你,这密道早就挖通了!”,芸娘继续在张大娘的心头挖坑。
“你胡说八道,这密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张大娘气急败坏,要不是张正在中间拦着,她恨不得立刻掐死芸娘。
“怎么没关系。你这蠢妇,看不上我这种女子,不让你儿子娶我。你可知我家缠万贯?呸,你后悔了都没用!”,芸娘骂道。
“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张大娘撸起袖子就要干,反正也活不久了!
“娘,你消停点吧!”
“正儿,你说,你娘是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她家缠万贯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看不上她这个人!”
“我这个人?我怎么了!我辛辛苦苦地干活,堂堂正正地做人。我入丽香院,是我能选的吗?我每一天都在为离开那里而活着。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好羞愧的!”
芸娘说得铿锵有力,张大娘一时被她的气势压制,反驳不得。
芸娘再接再厉地道:“倒是你这个思想僵硬的蠢妇,被人利用,害得张正不得不去救你,让我们的计划一误再误!地道没挖通,你不就要死在里面!”
张大娘彻底懵了,敢情还是自己的错?
“哇——,我就要死拉,正儿他爹,你个狠心的作死鬼,我来找你了!”
梅苏见她们闹得不可开交,怕动静引起外面的注意,不得不低声安慰张大娘道,“您别哭了,只要我们撑得够久,他们找不到我们后,我们再原路返回,未必没有生路。”
“梅县丞说的是!您是本地的青天,我都听你的!”,张大娘恢复了些许理智。
“呵,青天?也只有你这种蠢妇才信她!”,芸娘又讽刺道。
陆遥自然想护着梅苏,刚想出手,就被张正阻拦。
狭窄的通道内,乱做一团。
“都住手!”梅苏吼了一声,“都快死到临头了,我们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聊聊吗?把这件事都聊顺畅了,即便黄泉路上,见了十娘子,我也好解释!”
众人渐渐停了手里的动作,纷纷坐了下来。
“从哪里说起呢?”,芸娘陷入了回忆。
“就从你见到翠儿那一日开始吧!”,梅苏道。
芸娘记得那是半年前的某个月夜,她刚从李推官家的堂会上下来。她不喜厅堂内的乌烟瘴气,早早从边门蹓跶了出去,却见一小厮在暴揍一小娘子。
芸娘见不得这种画面,拿了点碎银子给那小厮,让他放过那小娘子。
“姐姐这样的神仙人物,何必和她这种龌蹉人搭上关系?可这鬼丫头到处偷鸡摸狗,蹭吃蹭喝,如今还跑官府里喊冤来了。”,小厮又踢了那小娘子一脚。
小娘子被打得衣衫破裂,一双眼睛却晶亮亮的,盯着那小厮道,“我偷鸡摸狗是偷了你家的了,吴财主是给了你什么好处,才不让我去喊冤?”
芸娘怕这小娘子吃亏,忙扶着她离开了那是非之地。
“你何必与他争执?”,芸娘见小娘子衣服都破了,便引她去自己轿子,要给她换一身衣服。
“姐姐好意,我心领了。我叫翠儿,若日后,你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自当回报。”,翠儿拱手道。
芸娘很喜欢她的脾气,便玩笑话一样问道,“你可是看不上我这样身份的人,嫌弃我脏?”
翠儿大惊道:“哪有的事,我自己大约都是婊子生的。我不是说你!”,翠儿慌忙摇手道,“是别人这样说我!哎呀,说不清了!”
芸娘笑着拉翠儿进轿子换衣物,“没事,只要我们自己不把自己当婊子就行。”
翠儿性感爽朗,也觉得芸娘可亲,便笑嘻嘻地脱了衣物,要去换衣服,可却突然被芸娘抓住了肩膀。
“你这是胎记?”,芸娘看着眼前熟悉的胎记,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翠儿满不在乎地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从我记事起就有了。”
芸娘的泪,一滴滴落在了翠儿疤痕密布的身上,新旧交替,新伤的血糊了满肩膀。
芸娘记得她亲手接生的那个婴孩身上就有这红色的月牙形胎记。
“你姓什么?”,芸娘颤抖着问道,明明那孩子已经死了呀。
“不知道,我想我可能姓吴,我们村里都姓吴。可是,村里人却不承认我姓吴。”,翠儿笑着把衣物披上,“姐姐不哭,我不疼的。”
芸娘哭得更厉害了,“你家是不是在五柳村?你爹是不是吴仁?”
翠儿大笑道:“那是我们村里的文曲星,我爹是乞丐老瞎子。”
芸娘嚎啕大哭,当年凤姐姐刚生完孩子,是她亲手把孩子送去吴家的。
“原来,她还没死。可不久后,她还是死了。”。
蜡烛的光映在芸娘脸上,一侧的脸,红润鲜艳,一侧却暗魅丛生,她举起蜡烛,向众人脸上笔划而来,“这是谁的错?是你?还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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