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家因华兰出嫁在即,处处张灯结彩,透着一股子忙而不乱的喜庆。这日,老太太心情颇佳,吩咐在寿安堂设个小宴,一来算是为远道而来、暂居府中的淑兰接风,二来也是让家中女眷们松散片刻。淑兰是盛家长房嫡女,嫁与了宥阳老家的秀才孙志高,此番是随夫婿进京赶考,顺道回娘家看看。
苏瑾作为老太太跟前得脸的“表小姐”,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她到得稍早,便安静地坐在老太太下首的绣墩上,看着下人们穿梭布置。不多时,大娘子王若弗领着如兰、墨兰到了,紧接着,一位身着半新不旧湖蓝色褙子、面色有些憔悴的少妇,在一个同样神色拘谨的丫鬟陪同下,低着头走了进来。
这便是淑兰了。她身形比记忆中清减了许多,眉眼间笼着一层化不开的轻愁,即便强颜欢笑,那笑容也带着几分勉强。行礼问安时,声音细弱,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却无多少生气。
“淑儿,快过来让祖母瞧瞧。”老太太招了招手,待淑兰走近,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怎地瘦了这许多?脸色也这般不好?可是路上辛苦了?还是那孙家……”老太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关乎孙家体面。
淑兰慌忙垂下眼帘,低声道:“劳祖母挂心,孙女一切都好。只是……只是近来胃口有些不佳,歇息几日便好了。”
一旁的大娘子心直口快,接口道:“怕是那孙志高又给你气受了?我早说过,那孙家不是个好的,当初……”
“母亲。”淑兰急急打断,声音带着一丝哀求,眼圈瞬间就红了。
老太太瞪了大娘子一眼,拍了拍淑兰的手:“罢了,既回来了,就好生将养几日。”话虽如此,厅内气氛却因这小小的插曲,变得有些沉闷。
墨兰坐在一旁,拿着团扇掩着半边脸,眼神在淑兰身上溜了一圈,嘴角撇了撇,低声对旁边的如兰道:“大姐姐也真是,自己立不起来,怨得了谁?”声音不大,却足够让近处的几人听见。
淑兰的头垂得更低了。
苏瑾一直安静地看着。她能清晰地感知到淑兰身上散发出的能量场,微弱、紊乱,充满了压抑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哀伤。这绝不仅仅是“胃口不佳”能解释的。
宴席摆上,多是些清淡精致的江南小菜。淑兰几乎没动几下筷子,只勉强喝了几口汤。老太太看着,心中叹息,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席间,许是屋内炭火烧得旺了些,又许是心情郁结,淑兰忽然以袖掩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气息都有些不稳。
“这是怎么了?”老太太关切地问。
淑兰的丫鬟连忙替她拍背,带着哭腔道:“回老太太,我家姑娘这咳嗽的毛病有些时日了,看了几个郎中,吃了好些药也不见好……”
苏瑾见状,放下手中的银箸,起身走到淑兰身边,轻声道:“淑兰姐姐,我略通些医理,可否让我为你诊一诊脉?”
众人都是一愣。老太太看向苏瑾,眼中带着询问。大娘子也道:“瑾丫头,你还会这个?”
苏瑾谦逊道:“不敢说会,只是母亲在世时教过一些皮毛,于调理气血、安神静心方面,或有些浅见。”
淑兰有些犹豫,但在老太太鼓励的目光下,还是伸出了手腕。
苏瑾指尖轻轻搭在淑兰的腕间,凝神细察。她并未动用灵泉直接治疗,而是将灵泉的气息凝聚于指尖,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细细感知着淑兰体内气血的流转。脉象沉细弦涩,肝气郁结之象极为明显,心肺之气也因长期抑郁而运行不畅,更有寒湿内滞之征。这分明是长期心情抑郁、生活不顺,加之可能受了寒湿,又得不到妥善调理所致。
她沉吟片刻,收回手,目光清澈地看向老太太和众人,声音清晰而平和:“祖母,舅母,淑兰姐姐此症,依苏瑾浅见,并非寻常风寒咳嗽。”
“哦?”老太太神色严肃起来,“怎么说?”
“姐姐脉象沉细,肝气郁结甚重,此乃长期思虑过度、情志不舒所致。气机不畅,则津液凝滞,化为痰湿,阻滞于胸肺,故而咳嗽迁延不愈。且脉中带涩,隐隐有寒湿之邪客于胞宫之象……”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医者的审慎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此等症候,最忌忧思惊恐,需宽心静养,温化寒湿,疏解郁结,徐徐图之,绝非几日汤药可以见效。若不能根除病因而强行压制,恐……恐于子嗣上,亦会艰难。”
她这番话,声音不高,却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直接将淑兰的“病”与“情志”、“生活环境”乃至“子嗣”挂钩!虽然没有明指孙家苛待,但“长期思虑过度”、“情志不舒”、“寒湿客于胞宫”这些字眼,足以让在场所有明白内宅艰辛的女眷,瞬间联想到许多。
老太太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大娘子更是气得直接拍了桌子:“我就知道!定是那孙家……”
淑兰早已泪流满面,这次却不再是委屈的隐忍,而是一种被说中心事、多年苦楚终于被人看清的复杂情绪,她伏在案上,肩头剧烈地耸动起来。
苏瑾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退回座位。她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像一根楔子,打入了淑兰看似无望的婚姻困局中。它将淑兰的痛苦“病理化”、“公开化”,为她赢得了老太太和大娘子更深的同情与关注,也为将来可能的“变数”(比如和离),埋下了一个极其合理的伏笔——一个身体被折磨至斯、恐难有子嗣的媳妇,孙家还有什么理由死死攥着不放?盛家又岂能坐视不管?
老太太沉默良久,最终对房妈妈沉声道:“去,拿我的帖子,请济世堂的王太医来府上一趟。” 这是要请名医来确认苏瑾的诊断了。
她又看向哭泣的淑兰,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淑儿,你便在府里好生住下,什么时候身子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一切,有祖母为你做主!”
宴席不欢而散。苏瑾扶着老太太回房休息,经过抄手游廊时,隐约听见假山后传来低语声。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道:“……不过是个投奔来的孤女,真当自己是神医了?竟敢在席间妄议淑兰姐姐的病症,还牵扯什么子嗣,真是不知所谓!” 另一个柔婉些的声音劝道:“四姐姐小声些,瑾妹妹也是好心……” 是墨兰和明兰。苏瑾脚步未停,心中了然。她这“神医”之名,怕是很快就要传开了,只是这名声背后,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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