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北没有再挣扎,目光死死投向远处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尹道元凄惨的哀嚎声仿佛又一次穿透夜空,萦绕在他耳边。
“零九……”韩北嗓子沙哑得厉害,声音低得几近乞求,“让我进去,救出人后,我跟你走,要杀要剐,随你。”这是他最后的条件,也是他对零九最后的卑微的试探。
零九掐着他脖子的手没松,反而更用力了一点,迫使他完全无法回头。“救他?”零九的声音冷的像冰,“你进去,左航只会当着他的面,把你一寸寸拆了,你觉得那老东西看了,还能活?还是你觉得,你能在左航眼皮子底下,带着个累赘,再从这铜墙铁壁里杀出去?”
每个字都像重锤,砸在韩北心口。
零九说得对,左航要的就是他韩北这个人,活的。
尹道元?只是块钓他上钩的肉。他韩北一露面,尹道元的价值就没了,左航会怎么处理那块肉?韩北不敢深想。
而左航……他的身手,韩北太清楚了,自己全盛时期都不是对手,何况现在腿脚还不利索,再加上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想要带着尹道元离开,几乎不可能。
“……左航要的是我。”韩北固执地重复,声音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我进去,他们就有机会活。”
“够了!”零九低喝一声打断他,那声音里终于带了点别的情绪,是烦躁,还是别的什么,韩北已经分辨不出。
零九将他身子猛地扳转过来,两人终于面对面。
零九这才看清韩北的眼神,早就没了之前的冷静和理智,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绝望。而韩北也看到了零九眼中那来不及完全掩饰的,深藏的挣扎。
“想救人?还是想活命?”零九的声音似乎放柔和了些许,但依旧冰冷。
韩北看着零九,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苦的弧度,“傻子才不想活,”他声音很轻,像风一吹就散,“可我还有机会吗?”他看着零九的眼睛,那双他曾经无比信任,甚至视作依靠的眼睛,此刻里面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执行命令的漠然。
韩北太清楚了,零九是组织里最忠诚的刀,从不会对谁心慈手软,当然也包括他韩北在内。他就是太清楚这一点,所以当零九真要动手时,他也不会反抗。
“帮我一次。”韩北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最后一次。”他看着零九,眼神里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燃烧殆尽的平静。
他知道自己在赌,赌那点零九对自己的旧日情分。
零九死死盯着韩北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的东西让他心烦意乱,也让他无法拒绝。
他猛地松开钳制韩北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身影瞬间没入更深的树影里,只留下一句冰冷到极点的话飘散在风里:“你想死,我拦不住,但记住,你的命,是组织的,要死,也得是我来收。”
没有拒绝,没有答应,冷酷,不留感情,符合零九一贯的风格。
韩北闭了闭眼,喉咙动了动,一个字没挤出来,零九的意思他懂。
可他这突然的转变,让韩北一时难以接受。
他靠在树上,愣然着。
好一会儿,才站直身体,整了整凌乱的衣服,把后腰的匕首往里推了推,确保不会轻易掉落。
然后,他不再隐藏,不再迂回,迈开步子,朝着那片灯火通明的别墅,一步步走去,
没回头看一眼那片藏着零九的林子。
离大门还有十来米,几道黑影就从暗处唰地闪出来,枪口齐刷刷对准韩北,冰冷的红点在他胸口晃。
“站住!”领头的保镖厉声喝道,枪口稳稳对准韩北的心口。
韩北依言停下脚步,抬手,慢慢摘掉了帽子和口罩。
没有帽子口罩的遮挡,惨白的灯光下,韩北露出那张苍白却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他抬眼,目光越过那几个黑洞洞的枪口,直接钉在别墅二楼那扇巨大的落地窗上。
他知道,左航一定在那里看着。
“告诉左航,韩北来了。”韩北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别墅里。
左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玻璃映出他温文尔雅的脸,他看着楼下那个摘掉伪装,孤身站在枪口下的身影。
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搭在窗棂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带他上来。”左航的声音平静无常。
长青立刻应声:“是,老板。”
大门无声滑开,保镖们警惕地收起枪,让出一条通道,目光却始终钉在韩北身上。
韩北看都没看他们,径直走了进去。
别墅里面比外面看着还大,装修奢华得晃眼,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香味儿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他被带到二楼一个空旷得吓人的房间。中央摆着一张宽大的沙发。左航就坐在那里,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地看着他一步步走近。
不远处的椅子上,尹道元被两名保镖死死按着,看到韩北进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小北,救我……他们要挖我……挖我眼睛……”
韩北的目光短暂地扫过凄惨的尹道元,最终定格在左航身上。他走到左航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左航没动,铮铮看着韩北那张脸,这张他本以为早已腐烂在海底,本该给他弟弟左明陪葬的脸,本该成为他弟弟左明墓中最相称的祭品,如今却再次刺入他的视野。
一种近乎暴戾的怒火在他心肺间无声地灼烧着。
左航站起身,走到韩北一步外停下,两人四目相对,左航眼神依旧平稳。可内里却已经是狂风暴雨的怒火。是足以撕裂一切的狂怒与恨意。
突然,左航猛地抬手。
啪——!
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韩北脸上!
左航的力道凶悍无比,打得韩北头猛地偏向一侧,苍白的脸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嘴角一丝鲜红的血液缓缓渗了出来,顺着下巴往下滴。
韩北缓缓摆正头,没有抬手去擦血迹,更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怨恨或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左航,
“你放他走,我不会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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