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航坐在车后座,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却未留下任何痕迹。
车内一片死寂。
长青从副驾驶递过一条干净的手帕。
左航接过,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沾染的,属于韩东的血迹。
长青沉默地坐在驾驶位,透过后视镜小心地观察着老板的神色。他从没见过老板如此……外露的暴戾。即便是追查二少爷左明死亡的真相时,左航也永远是冷静而深不可测的。
左航擦完手,将带血的手帕扔到旁边。
他靠坐着椅背,闭着眼,指节处明显破皮红肿,残留着方才暴力的痕迹,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冷寂。
车子平稳地驶出一段距离后,长青才低声开口,带着请罪的意味:“老板,是我疏忽,没能提前查明韩北和韩东的关系。”
左航没有睁眼,只是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却让车内的空气又冷了几分:“查到了又能怎样?”
“能阻止他发疯?还是能让我……换个方式对他?”左航的语调平直,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分量。
长青一时语塞。
左航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上,却似乎什么也没看。
“亲兄弟………”一声极轻的冷笑从他喉间溢出,充满了嘲讽与荒谬,“果然都是一样的疯子。不管不顾,偏执成狂……原来是基因里带的东西。”
他这句话说得很慢,像是在评价韩东,又像是在说给那个此刻不知藏在何处的韩北听。
长青沉默着,不敢轻易接话。
韩北的逃离,在此刻的左航看来,不再仅仅是挑衅他的权威,更带上了一种与韩东如出一辙的,令他极度憎恶的疯狂底色。
他们流着一样的血,都有着不顾后果,搅乱一切,然后一走了之的特质,共享着同样恶劣的基因!
他之前对韩北产生的那一丝不同寻常的兴趣和探究,那因昨夜意外而生出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细细分辨的复杂情绪,在此刻被这肮脏的血缘真相和韩北决绝的逃离方式,彻底击碎,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车内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轮胎碾压路面的细微声响。
许久,左航的目光从窗外收回,重新聚焦,眼底最后一丝波动的情绪已被彻底冰封,只剩下绝对的冷静与决断。
他微微偏过头,视线并未落在长青身上,而是看向前方虚无的一点。
“找到他。这一次,不必再有顾忌。”
长青心神一凛,立刻应道:“是!”
可……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无声滑落。
韩北就像一滴水珠,彻底蒸发了在了茫茫人海之中。
任凭左航动用何等庞大的资源与人力,都无法捕捉到他的丝毫踪迹。他的消失,干净利落得令人心惊。
左航他从未如此长时间地寻找一个人,也从未有人能在他如此力度的搜寻下隐匿得如此彻底。
一天……一个月……直到一年……
韩北消失的彻底,仿佛从没有在左航的世界出现过一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韩北的名字,成了他心底一根拔不出的刺。
一年多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事。
韩北的彻底消失,如同抽掉了棋盘上一颗关键却不可控的棋子,反而让某些潜藏的野心和欲望失去了最后的钳制,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滋长。
韩东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没有了韩北这个潜在的,深受父亲偏爱的竞争者,他在家族内部的话语权与日俱增。
凭借着一系列阴狠毒辣却又精准有效的手段,他迅速蚕食着原本属于韩北或处于观望状态的资源和势力。
他的触角伸得更远,布局更深,手段也更加肆无忌惮。那个曾经还需要躲在阴沟里算计的老鼠,如今已俨然成为盘踞一方的真正意义上的危险人物。
而他对左航的执念,也随着权力的膨胀而日益炽烈,几乎到了焚心蚀骨的地步。
左航的存在,对他而言,是极致渴望的巅峰,也是彰显他如今权势的最佳证明。他不再满足于远远窥视,或是制造一些无关痛痒的麻烦。他想要的是彻底的占有,是让那个永远冷静自持、高高在上的左航,彻底为他失控,最终臣服于他。
这种扭曲的欲望,驱动着他策划了一次又一次针对左航商业帝国或个人的阴谋。
虽然大多被左航以强硬手腕化解,但韩东的骚扰变得愈发频繁和大胆,像牛皮癣一样黏着不去,考验着左航的耐心。
左航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听着长青汇报近期韩东越发过界的举动,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最近……很活跃。”长青谨慎地措辞。
左航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温度:“跳梁小丑,得了些势,就忘了自己是谁。”
他并未将韩东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放在眼里,但那种被苍蝇时刻围绕的烦躁感,却真实存在。
更重要的是,韩东愈发放肆的行为,像是在不断提醒他那段被韩北愚弄、而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耻辱。
“韩北……还是没消息?”左航忽然问,声音平稳,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长青低下头:“没有任何有效线索。就像……彻底人间蒸发了一样。”
左航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窗外繁华的城市景象,眼神幽深。
一年多了。他甚至动用了某些极少动用的深层关系网,却依然找不到那个人的丝毫痕迹。
这种彻底的失控感,于他而言是极其罕见的。韩北,就像是他完美掌控的人生中一个突兀的,无法解释的bug。
按照左航的性格,很难如此偏执地在意一个人,可……有时候那些东西来的说不清道不明。
韩北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撞到了左航的世界里。并留下了绝对抹不掉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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