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间装潢奢华却气氛压抑的办公室里。
“啪——！”
一记极其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零九的脸上，力道之大让他猛地偏过头去，嘴角瞬间破裂，渗出一丝血迹。
韩东站在他面前，平日里那副金丝眼镜后的温和儒雅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阴鸷和暴怒。他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气极了。
“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动左航的？！”韩东的声音压得极低，冰冷而致命，“你的任务完成了？我让你确认韩北死了吗？我让你去碰左航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了全盘计划！”
“啪！”
他反手又是一记更重的耳光，这次力道更大，让零九甚至踉跄了半步才稳住身体。
零九没有任何反抗，甚至没有抬手去碰自己迅速红肿起来的脸颊。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痛苦与悔恨，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韩东这般反应的麻木。
韩东似乎尤不解气，他上前一步，几乎贴着零九，手指用力戳点着他的胸口，变得更加疾言厉色：
“让你接近他，是为了剥掉他所有光环，让他众叛亲离，让他被父亲彻底废弃，最重要的是，要让左航恨他，恨到骨子里。不是让你这个蠢货去帮他‘解脱’，更不是让你去左航面前送死，还弄伤了他。”
他猛地揪住零九的衣领，迫使零九抬起一点头：“你以为左航是什么人？你在他眼皮底下暴露自己，以他的多疑和狠辣，下一步会做什么？你告诉我！”
零九沉默着。
他知道韩东生气并非因为担心韩北的生死，甚至也不是因为左航受伤本身，而是因为他擅自行动可能带来的风险，打乱了他精心布置的棋局。
“左航，对外宣布韩北死了。”零九的声音干涩，“后续处理得很干净，我查不到任何痕迹。”
“他当然会这么说！”韩东低吼，语气里带着一种对左航手段的了然和父亲的忌惮，“他把他藏起来了！韩北是死是活，现在只有他左航知道！而你这一动手，等于告诉所有人，韩北的死，没那么简单！左航会查，父亲也会查。你说，他们最先会怀疑到谁头上？”
他烦躁地松了松领带。
“我好不容易在父亲那边把韩北的死和自己撇清关系，父亲虽然信了，但悲痛之下盯得更紧了！现在左航又起了疑心……”
韩东猛地将领带甩在零九脸上：“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次愚蠢的冲动，我有多被动？”
他之所以从未想过直接杀死韩北，一方面固然是畏惧父亲那深不可测的权势和一旦查明真相后的雷霆之怒。
另一方面是因为，韩北那个傻子，偏偏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直觉和运气，尤其是在判断人心和规避实质性的致命风险上，仿佛有种野兽般的敏锐，让他几次三番布置的杀局都功亏一篑。
这让他更加痛恨，却也隐隐有一丝不愿承认的，被父亲眼光印证了的挫败。
零九承受着他的怒火，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他知道自己冲动了，但是他不后悔。
尤其是想到自己可能真的害死了韩北时，那种不顾一切豁出去的念头。
“我会……弥补。”零九的声音低哑，却带着一丝坚定的力量。
“弥补？”韩东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缓缓走回零九面前，用钢笔轻轻抬起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他脸上的伤痕和那双隐忍的眼睛。
“你怎么弥补？用你这颗已经不太听话的脑子，还是你这颗……似乎多了点多余东西的心？”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慢条斯理的残忍：“零九，你最近很不专业。告诉我，你是不是真对那个天真的蠢货动了什么可笑的心思？恩？”
零九的脸色微微一震，嘴唇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对韩北是什么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一个与他黑暗人生截然不同的存在，干净、明亮，甚至有些傻气的好骗，会对他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那种感觉，让他偶尔会忘记自己的任务和身份，让他在那致命一击发生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悔恨。
“记住你的身份，零九。”韩东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而平稳，却更令人毛骨悚然，
“你是我捡回来的刀，刀不需要有自己的感情，只需要听从主人的命令。我让你指向哪里，你就该刺向哪里。”
他微微俯身，靠近零九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语气却充满了致命的威胁：
“如果韩北知道这些年你是为什么接近他，骗取信任，如何在他脑子里埋下芯片，如何利用他对你的感情让他为你承受左航的怒火，你觉得他会怎么样？恩？”
“如果再有下一次，如果再敢擅自行动，坏我的事……或者对不该动的人心存妄念……”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但那个阴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直起身，恢复了一贯的沉稳优雅：
“你的命，和你那点可怜的价值，都是我给的。我能给你，也能收回。现在，滚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有任何动作。”
零九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最终只是深深低下头，掩去所有情绪，无声地退了出去。
门在零九身后无声合拢。
零九走过空旷冰冷的走廊，走进电梯，电梯镜面映出他红肿的脸颊和空洞的眼神。
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迅速肿起的脸颊，火辣辣的疼痛远不及韩东最后那句低语带来的万分之一寒意。
“如果韩北知道这些年你是为什么接近他，骗取信任，如何在他脑子里埋下芯片，如何利用他对你的感情让他为你承受左航的怒火，你觉得他会怎么样？”
这句话像一把刀，每刀都能轻松剥开他一层伪装，露出底下最不堪的。连他自己都厌恶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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