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超风道心崩溃,瘫软于地,往日凶戾之气尽散,唯余无尽悔恨与茫然。那被周一仙一语道破的功法谬误,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神,让她过往数十年的坚持与罪孽显得如此荒唐可笑。
周一仙静立片刻,待她情绪稍稳,方淡然开口:“功法之误,已毁你根基,蚀你心神,更累你双目失明,经脉受损。然天地有好生之德,既已明悟前非,便予你一线生机。”
他话音落下,不等梅超风回应,便已出手。只见他右手虚抬,掌心向上,一团温润祥和、蕴含着无尽生机与造化之力的精纯先天之炁缓缓凝聚,其色混沌,仿佛内蕴阴阳,外显五彩,正是他修炼《乾坤阴阳道解》至先天巅峰,融合诸多感悟所成的本源真元。
“靖儿,过儿,仔细看。”周一仙对身旁两个弟子道,“医道亦通武道,疗伤亦是修行。观我如何以真元为针,灵气为药,梳理阴阳,重塑根基。”
郭靖和杨过立刻屏息凝神,瞪大了眼睛,不敢错过分毫。
周一仙指尖轻弹,那团混沌真元倏然分化,化作万千比牛毛更细的灵丝,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无比地刺入梅超风周身各大要穴,尤其是那早已因邪功反噬而淤塞破损的奇经八脉!
“唔……”梅超风闷哼一声,只觉得无数道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暖流瞬间涌入体内,所过之处,那常年如阴针穿刺般的剧痛竟迅速缓解,原本如同被淤泥堵塞、处处漏风的经脉,在这股精纯浩大、又蕴含着奇妙生机的力量冲刷下,开始剧烈震颤!
那些淤积多年的阴寒邪毒、因错误行功路线而扭曲打结的经脉节点,在这混沌真元的梳理下,如同被无形之手一点点抚平、矫正、疏通。过程看似温和,实则对操控力要求极高,稍有差池,便可能经脉尽碎。但在周一仙那入微的神识掌控下,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
梅超风身体表面,开始渗出大量漆黑腥臭的污血与汗渍,那是多年来积攒的毒素与杂质被强行逼出。她浑身颤抖,却咬紧牙关,承受着这脱胎换骨般的痛苦与新生。
与此同时,周一仙左手一翻,一个白玉小瓶出现在掌心,瓶塞自开,一枚龙眼大小、色泽金黄、表面有九道云纹流转的丹药飞出,异香扑鼻,正是他签到所得,能肉白骨、活死人的【九转大还丹】。
他屈指一弹,丹药化作一道金虹,精准地投入梅超风因痛苦而微张的口中。丹药入口即化,磅礴如海的精纯药力瞬间爆散开来,与周一仙注入的混沌真元相辅相成,如同甘霖般滋养着那些被修复的经脉,催发出更为强大的生机。
药力与真元流转周身,最终,如同百川归海,向着梅超风那双因肝木受损、邪毒侵染而失明多年的眼睛汇聚而去。
郭靖和杨过看得分明,只见梅超风那空洞、灰白的眼眶周围,青黑色的毒气被迅速驱散,萎缩的经络在磅礴生机下重新变得饱满充盈,甚至隐隐有微光自其眼底深处透出!
“肝开窍于目,其华在爪。你修炼邪功,肝木受损极重,加之阴毒侵染,故而目盲。”周一仙一边操控真元药力,一边为弟子讲解,“如今以真元拔除阴毒,以大还丹药力滋养肝木,重续目系经络,复明……就在此刻!”
他话音一落,并指如剑,隔空一点梅超风眉心祖窍,一股蕴含着“开窍明目”道韵的清灵之力瞬间注入!
“啊——!”
梅超风发出一声不知是痛苦还是解脱的长吟,猛地睁开了双眼!
初时,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亮,刺痛让她瞬间流下泪水。她下意识地想要闭眼,但那光芒却顽强地穿透泪水和久违的眼睑,将色彩与轮廓一点点重新带回她的世界。
模糊的光影逐渐凝聚,她首先看到的,是站在她身前,那袭一尘不染的白衣,以及那张平静淡然、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面容。紧接着,是两旁那两个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奇的孩子,是周围嶙峋的怪石,是远处摇曳的芦苇,是头顶那片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有着灰白云层的天空……
光!颜色!形状!
失明多年的世界,在这一刻,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重新撞入了她的感知!
她贪婪地、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泪水汹涌而出,却不再是绝望的泪水,而是混杂着震惊、狂喜、以及更深沉悔恨的复杂洪流。她颤抖地抬起自己的双手,看着那不再漆黑、但依旧干瘦的手指,看着阳光下清晰的掌纹……
“我……我能看见了……我能看见了!”她声音沙哑,一遍遍地重复着,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光明刻入灵魂深处。
周一仙收回真元,负手而立,看着激动得难以自持的梅超风,平静道:“眼疾已愈,周身暗伤与经脉错漏亦已初步矫正。然你本源亏空甚巨,心神损耗过度,非一日可复。日后当时时勤修正道心法,固本培元,方能真正摆脱旧日阴影。”
梅超风闻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那股沉疴尽去、重获新生的感觉是如此清晰而强烈。她看着眼前这位如同神明般赋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存在,再无半分凶戾与不甘,唯有彻彻底底的敬畏与感激。
她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周一仙面前,以头触地,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梅超风……叩谢先生再造之恩!从前种种,皆是超风之罪,从今往后,超风愿奉先生为主,任凭驱策,以赎前愆,万死不辞!”
此刻的她,眼能视物,经脉重塑,虽功力大损,却如同卸下了沉重的枷锁,身心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清明。过往的偏执与疯狂,在那真实不虚的光明与新生面前,彻底烟消云散。
郭靖和杨过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感慨万千。他们亲眼见证了师尊如何以无上手段,将一个濒临毁灭的邪道高手,从鬼门关拉回,并赋予新生。这不仅仅是医术,更是对生命、对道法的深刻诠释。
周一仙受了她这一礼,淡然道:“起来吧。你之未来,不在我之驱策,而在你自身选择。且随我回仙武城,自有你容身与赎罪之处。”
阳光刺破云层,洒在这片孤岛之上,照亮了梅超风泪痕未干却重见光明的脸庞,也照亮了一条与她前半生截然不同的、充满未知却不再黑暗的道路。
仙尊南巡,不仅擒获了邪魔,更度化了一个迷途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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