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苍穹之上那令人心悸的扭曲裂缝似乎暂时耗尽了能量,躁动稍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稳。
虽然那巨大的伤痕依旧高悬,漠然俯视着大地,但至少不再有新的毁灭气息倾泻而下,让下方饱经创伤的云松城得以稍稍喘息。
城内的气氛依旧压抑,但已有了零星的人烟。商铺大多半开着门,伙计无精打采,往来行人步履匆匆,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惶与对天空的警惕。
洛秋宁独自一人走在自家百珍坊市的青石板路上。她换了一身素净的棉布衣裙,挎着一只半旧的药篮,眉宇间带着难以化开的疲惫,却也多了一份连日来照料伤患磨砺出的沉静与干练。
父亲的伤势需要几味珍稀药材辅以调理,族中药库暂缺,她不得不亲自出来寻购。空气中有淡淡的硝石和未散尽的灵气焦糊味,她微微蹙眉,加快了脚步。
就在她刚从一家药铺出来,仔细将新购的“凝髓草”放入篮中时,一个略显尖锐又刻意放缓的声音从身后叫住了她。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秋宁妹妹么?”
洛秋宁转身,只见堂姐洛萱正站在不远处。洛萱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裙,妆容精致,似乎刻意想维持住往日的光鲜,但那眼底青黑和紧绷的嘴角,还是泄露了她这几日的煎熬。她的父亲,洛云鸿,在落风山脉一役中也受了不轻的伤。
“堂姐。”洛秋宁微微颔首,礼节周到,声音柔和。
洛萱走上前来,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洛秋宁的药篮,看到里面几味价格不菲的药材时,眼神微微一闪,随即脸上堆起一个堪称亲热的笑容。
“妹妹真是辛苦,这般时候还要出来为云舟伯父奔波采买。唉,伯父他……伤势可有好转?”她的话语听着是关切,但那声调里却透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意味。
“有劳堂姐挂心,父亲正在静养,需些时日。”洛秋宁轻声回应,不欲多言。
“那就好,那就好。”洛萱点头,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幽幽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洛秋宁听,“说起来,这次真是无妄之灾……我爹伤得也不轻,至今灵力运转还有些滞涩呢。若非当日非要主动出击,与陈家硬碰硬,或许……唉,瞧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的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仿佛只是无心之失,随即又用那副关切的口吻道:“妹妹快些回去吧,外面终究不安全。听说陈家的人还在附近窥探呢。你一个人出来,可要小心些。”
她的话语里听不出半分明显的指责,甚至充满了“关心”,但那句“非要主动出击”像一根冰冷的针,无声无息地刺了出来,精准地指向了如今已是家主的洛云舟,也刺向了身为洛云舟女儿的洛秋宁。
洛秋宁提着药篮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面上却依旧平静如水。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被精心掩饰的敌意与迁怒。
“多谢堂姐提醒。”她垂下眼帘,遮住眸中情绪,声音依旧温和,“我会小心的。也愿云鸿叔父早日康复。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对着洛萱微微点头示意,便转身朝着家族的方向走去。
身后,洛萱脸上那抹刻意维持的笑容慢慢淡去,看着洛秋宁背影的眼神,变得复杂而冰冷,其中掺杂着不满、嫉妒,以及一丝因自己父亲受伤而衍生出的怨恨。
在她心里,这场灾祸的源头,已然清晰地指向了那个如今执掌家族的人
——若非他洛云舟一力主张强硬应对,她的父亲何至于此?
就在洛秋宁转身离去,洛萱脸上笑容渐冷,心中怨怼翻涌之际,一道轻佻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秋宁妹妹,真是好巧。”
洛萱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华贵锦云袍、腰缠玉带、手持折扇的公子哥,正笑容张扬地拦在洛秋宁面前。
他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地在洛秋宁身上流转,语气带着惯有的优越与占有欲:“早闻妹妹姿容绝世,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比传闻更令人心动。”
洛萱一眼便认出来人——云松城一流家族,刘家的少主刘江。他身份尊贵,实力雄厚,是城中无数待嫁女子梦寐以求的联姻对象。
此刻,看着刘江那虽显轻浮却难掩俊朗的容貌,以及那份身为顶尖世家少主特有的张扬气度,洛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她平日里虽也与刘江有过几面之缘,但多是远远观望,从未像此刻这般近距离见到他主动与人搭讪,甚至言语间透出对洛秋宁的浓厚兴趣。
一种混合着惊艳、羡慕、以及隐隐渴望的情绪在洛萱心底滋生。若是……若是刘江少主这般对待的是自己,那该多好?不仅能极大提升她在家族中的地位,更能让洛秋宁相形见绌。
然而,刘江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锁定在洛秋宁身上,那灼热的眼神几乎要将她吞噬,仿佛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精心打扮过的洛萱。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洛萱刚刚升起的那丝旖旎念头瞬间浇得冰冷而难堪。她看着洛秋宁那张即便带着疲惫却依旧清丽脱俗的脸,看着她面对刘江的纠缠时透着疏离冷漠的样子,一股强烈的妒火和憎恨猛地窜上心头。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让她洛秋宁占了?有个当家主的父亲,如今连刘家少主都只围着她转,对自己却视而不见?
洛秋宁强压下对刘江的厌恶,深知刘家势大,不能轻易得罪。她唇角勉强牵起一丝礼节性的浅笑:“刘少主谬赞了。坊市嘈杂,不敢耽误少主雅兴,秋宁尚有事务……”
“诶,不急不急。”刘江一步上前,折扇“唰”地合上,恰好挡住去路,语气不容拒绝,“这云松城谁不知道你洛家坊市宝物繁多,正好,本少主今日有空,就请秋宁妹妹代为引荐一二,细细讲解一番,如何?”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身边的护卫也隐隐成合围之势。洛秋宁指尖微微掐入手心,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各异目光,有好奇,有怜悯,也有幸灾乐祸。
她深知刘家势大,今日若强行拒绝,必会给了对方发作的借口,为家族再添麻烦。
他的护卫隐隐合围。洛秋宁指尖掐入手心,只得按下性子周旋。
于是,她按下性子,勉强陪着刘江在坊市内耗了足足半日。无论她如何暗示想离开,刘江总是故作不知,滔滔不绝,时而言语轻佻,时而借着看货品的由头试图靠近,都被洛秋宁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这一切,都被一旁的洛萱看在眼里。她看着刘江对洛秋宁那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看着洛秋宁明明不愿却不得不虚与委蛇的“矜持”,只觉得无比刺眼。在她看来,洛秋宁的推拒更像是某种欲擒故纵的手段,越发显得可憎。
刘江全程没有分给洛萱哪怕一个眼神,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洛秋宁身上。这种彻底的忽视,像针一样扎在洛萱心上,将她方才那点微不足道的心动,彻底扭曲成了对洛秋宁更深、更无理的怨恨。
她紧紧攥住了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心中咬牙切齿:“洛秋宁……你明明拥有那么多了,为何还要抢走可能属于我的目光?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那么令人讨厌!”
洛萱最终冷哼一声,再也看不下去那“刺眼”的场面,愤然转身离去,将那份刚刚萌芽便迅速腐化的倾慕,与积压的怨气一同,狠狠记在了洛秋宁的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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