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寒翻开册子。
血字。
又是血字。
字里行间那股子阴冷和疯癫,简直要从纸页里钻出来,顺着指尖爬进骨头缝里。
这本黄级上品功法叫《古尸不坏诀》。
可光看开篇那几句话,石寒后脖颈子直冒凉气。
“以生人之躯,养不坏尸气。引九幽之寒,淬血肉之炉。断七情,绝六欲,视天地为墓,纳万物为葬。待到功成时,身如金刚,魂似寒铁,水火不侵,刀兵难伤,纵使身死道消,亦可千年不腐,万年不朽……”
石寒差点没把册子扔了。
“我操,什么阴间玩意儿?”
这功法压根不是教人变强的,是教人怎么把自己活活炼成一具僵尸!
“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古月飞的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子压不住的兴奋劲儿,“这创功的家伙是个狼人啊,比狠人还多三点水!想在‘死’路上一条道走到黑,没准儿还真能让他摸到点‘生’的门道。可惜,玩脱了。”
“当然,也可能是这功法不全。”
古月飞示意他看向那具暗灰色的骸骨。
“喏,你的榜样。想用尸气把自己炼得不朽,结果尸气反噬,一身血肉精华全被嘬干了,就剩这么副骨头架子。”
石寒脸都绿了。
“前辈,你该不会是想让我练这个吧?”
“想什么呢。”
古月飞哼了一声。
“这玩意儿虽然邪门,但既然到了咱们手里,就是缘分。以后卖了换钱,或者找个倒霉蛋传下去,都不亏。万一那倒霉蛋是个万中无一的奇才,练成了,没准还算咱们一场功德。”
“再说你,灵魂还是太弱了,我怕你三十岁都到不了金身,更别提化丹。”
“那怎么办?”
“放心,你敢玩命,老子自然有后手。”
古月飞的语气严肃了些。
“你两世为人,魂魄底子比一般人厚实,算块好料。我现在教你个固魂强神的法门——《星光魂体术》。”
“这玩意儿没品阶,没门槛,也不能用来战斗。唯一的作用,就是不停地锤炼你的魂。它本来也收录在《雷神锻体经》里,只是并非李登神原创,老子可以教你。雷神那套东西,得你自己悟,我就是看过也一个字不能向你透露,这是法则,除非我强到可以打破他的法则。”
“前辈,那李登神前辈,真成神了?”
“没有。一万年前的传说了,具体我也不清楚,这里头水深着呢,牵扯到仙界的一些隐秘,等你将来能飞升了,老子再告诉你也不迟。不过当年李登神凭着一手雷法,打遍仙凡两界无敌手,这事儿没人敢不认。”
“话说回来,人的悟性高低,看的是什么?就是灵魂强度!魂强了,悟性就高,学什么都快。以后跟人战斗,挨了精神攻击或者灵魂受伤,一般丹药屁用没有,就得靠自己魂魄硬扛,恢复也快。”
“口诀记好了:”
“天为穹庐,星为神引。”
“我魂为海,纳光千里。”
“不生不灭,魂体合一。”
几句口诀念罢,石寒脑子里嗡的一声,多了一段陌生的感悟。
这《星光魂体术》的修炼法子不难,甚至可以说简单得出奇,只需要在夜里,对着星空打坐,观想天上星光跟小溪似的,流进自己脑子里,一点点洗刷、滋养灵魂。
说白了,就是个水磨工夫,靠时间硬堆。
“多谢前辈。”石寒这声谢,是发自内心的。
古月飞给他指了条没人走过的路,也给了他走下去的本钱。
“谢个屁,你小子别把自己作死,连累老子跟着魂飞魄散就行。”古月飞不耐烦地哼哼,“把那戒指戴上,须弥戒,能装东西。看看那短命鬼给你留了什么遗产。”
石寒依言拿起那枚古朴的戒指戴上,心念一扫,一个一米见方的空间便出现在感知里。
里面没几样东西,几块发光的石头,一撮干了吧唧的草药,还有一张兽皮。
“元晶,成色还行。那几根是凝血草和铁骨花,炼淬体丹药的边角料,药性都快跑光了。至于那张兽皮……拿出来瞧瞧。”
石寒取出兽皮,上面是骸骨主人的遗言。
内容不复杂,他本是某个小门派的弟子,得了《古尸不坏诀》后觉得发现了新大陆,叛出宗门,躲进这山里修炼,想搞个长生不死,结果把自己玩死了。留下东西,是希望有缘人能替他收个尸,让他入土为安。
石寒放下兽皮,抄起断刀就在山洞里刨了个坑,把那副暗金色的骨头架子给埋了。
管他生前是个什么鸟人,死了总得入土为安。
做完这些,他盘腿坐下,试着运转《星光魂体术》。
明明是白天,他却能隐约捕捉到,虚空中一丝丝看不见的力量,正被他的精神牵引,慢慢汇入识海。
那感觉,就像干透了的海绵,终于吸到了第一滴水。
虽然少得可怜,但终归是个开始。
“对了,前辈,”石寒一边练着,一边问,“之前杀那几个人,身上连个腰牌都没有,他们说的元晶矿脉,是什么玩意儿?”
“元晶矿脉,不就是产元晶的矿脉?你这不废话么?”
古月飞先是没好气地怼了一句,才继续道:“元晶,算是这个世界蕴灵境之前武者的硬通货,里面是精纯的天地元气。至于那几个货色,一看就是野路子散修,跟拦路抢劫的土匪没差,能有什么身份。”
“你小子记住了,这世界大得很。你们这旮旯,在修行界叫‘凡界’,说难听点就是穷山恶水,鸟不拉屎,灵气稀薄得可怜,连个拿得出手的门派都没有。”
“在凡界上头,才是真正的修行圣地——仙界。那地方宗门多得跟米一样,高手遍地走。势力划分嘛,有个说法,叫‘一宫二殿三宗四教五门六派’。不是说就一个宫两个殿,而是名字里带‘宫’的是最牛逼的一档,‘殿’是第二档,以此类推。至于凡界怎么分,老子不清楚,当年凭着最后一口气躲到这儿,基本就与世隔绝了,也就靠你娘把我捡回来,才能隐约感应到你家那点事。”
古月飞寥寥几句,就在石寒眼前掀开了一个波澜壮阔世界的边角。
他心里非但没有半点害怕,火苗反而烧得更旺了。
“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去看看。”他低声自语。
“有志气是好事,现在嘛,还是先琢磨琢磨怎么活下去吧。”
……
时间就在枯燥的修炼中一天天过去。
石寒白天练《八极散手》和刀法,进山猎杀凶兽,磨炼身手。晚上就跑到山顶平台,沐浴星光修炼《星光魂体术》,同时还要引动那么一丝丝雷霆之力,在身体里进行最要命的淬炼。
那滋味,痛不欲生,雷霆之力每冲开一个穴道,都跟在鬼门关门口蹦迪似的。
但效果,也确实顶。
他的肉身强度与日俱增,灵魂也越来越瓷实。
而豆小七,则彻底撒了欢。
这座山头,成了它的后花园。仗着被石寒那些失败丹药渣喂出来的体格和超常的智商,每天不是撵兔子就是掏鸟窝,玩得不亦乐乎。
这天,石寒正在入定,豆小七又闲得蛋疼了。
它追着一只花里胡哨的蝴蝶,在林子里疯跑,不知不觉就钻进了一片从没来过的地界。
这里雾气蒙蒙的,看不清多远。
豆小七狗胆包天,一头就扎了进去。
在雾里穿了不知多久,雾气散开,眼前豁然开朗。
好家伙,这山里头居然藏着这么个地方。谷里鸟语花香,绿草茵茵,一条小溪清澈见底,空气里全是好闻的药香。
简直跟世外桃源一样。
山谷正中,有间茅草屋,屋前一片药圃,一个白袍老头正撅着屁股,小心翼翼地伺候着一株草。
豆小七歪着狗头,好奇地瞅着。
它闻了闻空气里那诱人的药香,又看了看那个对它毫无防备的老头。
一股原始的冲动涌上狗头。
它迈开四条小短腿,颠儿颠儿跑到老头身后,找准那雪白的袍子裤脚,后腿一抬。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伴随着温热的水汽,精准命中。
……
专心分离药土的老头,身子一僵。
他慢动作似的转过身,低头,看着自己袍子上那块迅速洇开的、黄澄澄的、还冒着骚气的湿痕,整个人风中凌乱。
他在这破山谷里蹲了多少年了?
别说人,连个鬼影子都见不着。
今天,他娘的被一条狗给呲了一泡尿?
“小家伙!”
老者好奇地打量着,伸手就向豆小七抓去。
可当他把豆小七拎起来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就变了,透着一股子错愕,“这……这是……谁拿乱七八糟的丹药喂狗!”
老头手上的动作顿时轻柔无比,小心翼翼地把豆小七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叨叨个没完:“有趣!还能碰见这么有意思的事情!”
他看着豆小七那双乌溜溜的无辜大眼睛,一副“我是谁,我在哪,我干了啥”的茫然表情,再看看自己袍子上的尿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也罢,也罢!你这小东西,跟老夫有缘。想走不拦你,想留下,以后这儿就是你家。”
他爱不释手地摸着豆小七的狗头,笑得一脸慈祥。
“正好,老夫这药圃里,还缺个刨土施肥的。从今往后,你的屎,老夫包了!”
……
天雷峰顶。
石寒从入定中醒来,天已经黑透了。
他睁开眼,识海里的魂又壮大了那么一丢丢。
“豆小七?”
他习惯性地喊了一声。
往常这会儿,那贱狗早就颠儿回来,蹲他脚边摇尾巴等吃的了。
可今天,周围死一样地安静。
石寒眉头一拧,站起身。
“那蠢狗,死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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