囤船方向传来锚链断裂的巨响，失去固定的船体漂向江心。
日军第6师团第13联队的军曹高井扯开棉袍领口，露出里面土黄色军服的立领，喉咙里溢出压抑的狞笑。
还以为渡江夺下下关码头会很难，结果华国中央军也不过如此！
高井抬手看表，凌晨四点。
他们的人已经趁着夜色将周围可能隐藏华国军队弹药的仓库都走了一遍，可能存放弹药的仓库都已经被他们借着飞机轰炸给炸平了。
接下来，他们会大摇大摆从金陵城内部撕开一道口子，攻破金陵指日可待！
他嘴角挂着笑拧开军用水壶，喝了口水。
不远处，伪装成守军的士兵正用缴获的旱烟袋吞云吐雾，烟锅里的火星在雾里明明灭灭。
突然，爆炸声从脚底传来！
高井瞳孔骤缩根本来不及反应，脚下的地面猛地抬起！
轰隆！
他被爆炸掀飞，狠狠抛进江中！
“敌袭！”
伪装成守军的日军高声嘶吼，很快又被更响的爆炸吞没。
囤船方向传来锚链断裂的巨响，黑色的铁索坠入江中，溅起的水柱比货栈还高。
高井好不容易从江里钻出来，就看见他们藏在囤船下的折叠舟碎片正冲天而起，而他也再次被爆炸的漩涡席卷，带入更深的江底。
这次他再也没浮上来。
一片片穿着灰布棉袍的日军被机枪扫倒，倒下时还保持着举枪的姿势。
一些日军趁乱滚到货栈立柱刚准备反击，就被冲锋枪击中。
“八嘎！是中央军的示范班！”
有人认出陈默他们，喊声刚起脚边突然响起咔嗒轻响，低头便看见根细如发丝的绊线。
下一秒地面炸开一团钢珠雨，惨叫声从四面八方涌来，大片日军瞬间成了滚地葫芦。
通讯兵抱着电台冲出断壁，高喊着：“联队长！主力联络中断！”
话音未落，一发子弹精准击穿其眉心，通讯兵连人带电台一同砸在地上。
“撤退！快撤退！”
联队长高声嘶吼着带队冲向江边，想要江面逃走。
却撞上陈默带着示范班的凶猛火力和设下的地雷。
“往折叠舟跑！”
他的吼声被马克沁重机枪的咆哮吞没。
子弹从四面八方飞来，在石阶上溅起火星。
抬眼望去，江滩上原本藏折叠舟的囤船已烧成废墟。
“小心地雷！”一名伍长看到了S雷的引线已经晚了。
钢珠暴雨般横扫人群，前排日军的胸膛瞬间绽开血花，碎肉混着钢珠穿透后排士兵的喉咙。
惨叫声中，那名触发地雷的伍长看见自己的右手手腕以下的部分不知去向，鲜血如喷泉般涌出。
硝烟中有人发疯似的乱跑，却触发了第二颗地雷。
这次爆炸更近，钢珠像霰弹枪般撕碎了他们的腹部，肠子拖在沙地上，人却还在机械地往前爬。
“撤退！撤退！” 联队长嘶吼着让人从江边撤走！
这种地雷他见都没见过，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唯一躲开的方式就是从江边撤离！
S雷爆炸结束，陈默带着示范班冲出来。
“一组左突，二组压后！”
左侧货栈废墟里突然窜出黑影，他手腕一翻，冲锋枪火舌扫过木箱堆子弹穿透日军士兵的棉袍。
“往回撤！”
联队长捂着肩窝的枪伤，带着残兵们像没头苍蝇般撞进窄巷。
“堵住巷口！”
宪兵队第2团1营长王志堃高声下令。
他身后的士兵们用撬棍掀翻板车，木板与条凳堆成的路障在窄巷中央隆起，枪管从缝隙中探出。
右侧二楼窗口，捷克式轻机枪的脚架卡在窗框。
联队长刚转过街角，子弹就擦着他的耳垂飞过。
他看见路障后突然站起一排士兵，穿着与他们身上的“守军”制服别无二致。
“八嘎！”
他嘶吼着刚躲到墙后枪声就响了。
“掷弹筒！炸路障！”
他身边名伍长快速卸下身上背囊，组装掷弹筒。
轰隆！
迫击炮弹在路障左侧炸开，立刻出了一道缺口。
王志堃对机枪手下令：“给老子打！往死里打！”
机枪子弹如暴雨般泼向巷口。
日军士兵一片片被扫倒，尸体像沙袋般堆在街角。
压根没让他们进入百姓聚集区，这帮日军就被全数歼灭了。
很快码头恢复安静，只有伤员的呻吟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陈默踏着焦土巡视周围。
这群日军能趁夜潜伏进来，杀了守军伪装成他们的模样也无可挑剔，但费了这么大劲潜伏进来，交火时却表现平平。
不是说他们表现的不够好，而是照比他印象中的日军精锐还差了些。
而且占领了他们的码头，不应该有源源不绝的援军支援才对，可并没有。
陈默搞不懂，这群人潜伏进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赵三彪猫在坍塌的山墙后，直到再也听不见枪声，才从日军尸体上捡了一把刺刀钻出来。
他提着刺刀踹开趴伏着的日军尸体，一个查看着他们的脸。
小苏北就死在他面前，那两个害死小苏北的日军，他看的清楚！
他记得那两个人的模样！
除了模样，他还看到了其中一个人的脖颈处有道月牙形的疤痕，另一个右耳后也有块伤疤。
就算化成灰他也会认出来！
现在码头上横七竖八全是尸体，有的脸被炸烂，有的肚子豁开，可他不管，就这样一个一个翻过去。
陈默的人看着赵三彪这样，看向他问：“班长这人疯了？”
“别管他，配合打扫战场。”
陈默收回视线指挥他的人一起打扫战场。
他理解赵三彪的行为，换作是他，也会和他一样疯狂。
赵三彪将整个码头的尸体全都找遍了，就连掉到江里的尸体都找了，可却没有找到那两个人。
他不相信，又快速走了一遍。
没有，到处都没有那两个人！
宪兵队的士兵们抬着担架从他身后经过，他突然转身趴在担架上翻看尸体都脖子和耳朵，惊得抬尸兵差点将尸体丢下。
宪兵排长皱着眉上前将他拉开。
“让开！尸体必须统一焚化，不要耽误军务！”
赵三彪却根本不听，又跑去另一具尸体前粗暴地扯开尸体的衣襟查看。
“赵三彪够了！”陈默上前拽住他的胳膊扯开，“你已经翻了两次了，别闹了！”
就算他理解赵三彪，但闹了这么久也够了。
赵三彪拼命挣扎。
一个人发起疯来的力气，就算是陈默也拉不住。
眼看又要让他挣脱去阻碍宪兵队打扫战场，陈默干脆一拳砸在赵三彪的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赵三彪只觉得左半边脸剧痛脑袋也跟着一白。
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默上前两步攥住赵三彪的领子喝道：“现在清醒了吗？！”
赵三彪缓缓眨了眨眼。
眼泪无声地从眼眶中涌出，滑过已经肿起来左脸。
接着变成压抑的抽噎，最后终于冲破喉咙，化作野兽般的嚎哭。
“我记得他们的脸，我记得他们！可这里根本没有他们！杀了小苏北的畜牲根本不在这里！为什么？！”
陈默脑海忽然划过一个念头，眉头紧蹙追问：“你说什么？”
赵三彪根本没听到陈默在说什么，只是嚎哭着大骂。
“我明明记得那两个杀了小苏北畜牲的脸！我连他们身上的伤疤都记得清清楚楚，可这些尸体里没有他们，到处都没有！为什么！”
陈默神色瞬间凝重，扯起赵三彪对手下人道：“快，回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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