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炮头在外面听到崔震山的话，赶忙掀了帘子进来：“大当家的，寨子里是要再添新人？咱现在这情况可不太合适——”
进来后就见着崔天跪在崔震山面前立刻哎哟了声。
“破天这是咋了？怎么还跪上了，赶紧起来地上多凉啊。”
崔天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可舍不得他这么跪着，连忙上前就将他拉起来。
崔天就着王炮头的手站起来，看向他爹说：“爹，我们不是来入伙的。”
纪平安这才找到个口插上话，颔首道：“崔当家的，我们不是来加入黑风寨的。”
“哦？” 崔震山挑了挑眉，不咸不淡地问，“那倒是稀奇了，大雪天往我这狼窝钻，难不成是来送年货的？”
崔天走了两步到他爹面前说：“爹，我们是来招寨里的弟兄们跟我们一起抗日的！”
崔震山瞥了他一眼，一胳膊将他从面前扒拉到一边，“一边待着去，没你说话的份。”
崔天怎么可能听话，他要听话八年前就不能偷偷跑去参军了。
被扒拉开，立刻又站回来不满地喊了声：“爹！你怎么不听人把话说完呢？”
崔震山这时也有些来气了，干脆瞪着崔天冷笑：“听你说什么？说你八年没回寨子，一回来就拆你爹的台，还‘劝’你爹让黑风寨的弟兄们都去帮外人填日本人的炮眼？滚犊子！”
“爹！” 崔天红了眼，“小鬼子现在在东北嚣张成了什么样子了！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咱现在不反抗，结果就是鬼子一点点将我们的山都推平！到时候咱连窝都没了，你想明哲保身都不成了，爹！”
“那我们也可能给别人当炮灰！”
崔震山冷笑着再次将崔天从身前扒拉开，看向纪平安把话挑明了。
“我不管你们是哪路神仙，也不管你们手里的家伙多硬。天冷，山里缺粮，你们是我儿的朋友，来山里做客，我崔震山管够三天的肉；但要是想拉着我黑风寨的人去送死，”
他将身上的皮袄向外一掀，露出腰间的枪。
“我崔某，恕不奉陪。”
跟崔震山进来的五个马匪，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摸向腰间的家伙。
纪平安这边的人反应也不慢，陈铁峰左手按在冲锋枪的扳机护圈上，赵三彪斜着身子将纪平安往自己侧后让了让。
确保如果发生火拼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将人护住。
地窖子里面的空气瞬间凝固。
崔天本来站在他爹身旁，现在情况变成这样他眉头都拧成个疙瘩。
他抿着唇一声不吭地走向纪平安。
他没有碰枪，可他稳稳地站在纪平安身侧的动作还是让崔震山瞳孔微缩。
他这好大儿，已经在他和那边之间做出了选择。
崔秀梅本来没出声，只想着让她爹和哥哥赶紧冰释前嫌，可她哥却选择了对方她顿时就急了。
“哥！你干啥呢？过来啊！”
崔天歉疚的看了眼崔秀梅，转向看着他爹道：“爹，有话好好说，别动家伙。”
崔震山冷着脸被气笑了：“好好好，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
就在这时，棉帘子哗啦一声被人又从外面拽开了。
纪平安内心有些无语。
黑风寨的人是咋回事？
怎么和蹦豆子似的，一个个往外蹦。
刘算盘缩着脖子钻了进来。
一抬头看见满屋子拔枪相向的架势，顿时脸色一白。
他这人胆子不大，能当马匪那也是“因缘际会”被逼的实在活不下去没招了，才跟着崔震山一起进了山。
这么多年他几乎不下山，就在寨子里算算账。
唯一的念想就是“好好活下去”。
现在他倒是没下山，鬼子也没打上来，可自己人先内讧上了，吓得他心脏都快停了。
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崔天竟然站在了崔震山的对面，连忙“哎呀哎呀”地打起了圆场。
先别管别的了，把这些人安抚住了要紧。
不然真开了火，明天的太阳他都要见不到了！
“这是干啥呀？咋还动上家伙了呢？”
他腿肚子都要转筋了却还是一步三抖地走到了崔震山旁边连声劝。
“不管怎么样，这些人是跟着破天一起回来了，来者都是客，哪有对客人动刀动枪的理儿？都、都收收，收收！”
他说着抖着手拍了拍崔震山的胳膊，不停给他打眼色。
见他这大当家的脸黑得像锅底似的说不通，又赶紧转向纪平安那边，很快锁定了纪平安就是他们的领头者，对他赔着笑。
“小哥你别往心里去，咱大当家的就是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没别的意思。你看让兄弟们先收收枪？什么事好好聊聊都能说开，你觉得呢？”
纪平安一直没动，他盯着崔震山的手。
崔震山是握住了枪，但也只是搭着没想举枪，显然不是真要动手。
他看向崔天，崔天目光不敢看他爹也不敢看他，神色很是复杂。
纪平安不想让他的兄弟左右为难，对陈铁峰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们把枪收起来。
陈铁峰立刻松开了按在冲锋枪上的手，往后退了半步，对其他人下令：“都把家伙收起来。”
他身后的人动作整齐，冲锋枪的保险重新合上，枪口全部对向了地面。
赵三彪目光瞥了对面一眼，等所有人都收了武器，他才慢悠悠地将枪收回枪套。
崔震山看着自家儿子站在外人那边，心里依旧有气，可纪平安的人先收了枪，他到底还是将火气压了下去。
瞪了崔天一眼后，粗声粗气地摆了摆手：“都把枪收起来！像什么样子！”
马匪们得令，也赶紧把家伙收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两边都收了武器，刘算盘站在中间摸了摸额头冒出的冷汗，扬着笑脸说：“对嘛对嘛，大家伙也不是敌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聊？”
纪平安看向崔震山，语气平和道：“崔大当家，我知道你是怕我让寨子里的弟兄们当了炮灰，我过来也确实抱着想要招揽你们加入我都抗日队伍。
“但我今儿来，不是逼你做决定的。能不能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要是听完了你还觉得不行，我们立马走，绝不叨扰。”
崔震山盯着纪平安看了半天，又扫了眼站在纪平安身边的崔天。
他这好大儿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祈求。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八年没见他也实在舍不得让他为难，犹豫半天还是松了口。
“老二、老四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在外面守着，没我话不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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