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傅擎苍声嘶力竭地指挥着混乱的军队拼命后撤时。
一道清晰嘹亮、蕴含着沛然内劲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骤然从苍原城楼之上压下,瞬间盖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与嘈杂:
“大雍神策军将士!何在!”
这一声,震得所有后撤的兵士心神一颤,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纷纷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城楼最高处,大雍帝王曲应策傲然屹立,玄色龙纹常服在风中飘逸,他面容冷峻,目光如电,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
他的左侧,站着神策军苍原战区副将傅千书,神色肃穆;右侧,则是那一身标志性黑衣、青铜面具覆面的大雍第一高手——肖黎。
方才那蕴含内劲、传遍战场的声音,正是出自肖黎之口,他此刻正微微侧首,听着身旁傅千书的低语。
肖黎再次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神策军士兵的耳边:“神策军叛将傅擎苍,勾结夏国,欲颠覆我大雍江山!尔等皆是我大雍好儿郎,莫要被此叛将蒙骗,沦为助纣为虐、祸乱家国的千古罪人!”
他稍作停顿,让话语的力量渗透进去,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召唤:“大雍陛下,就在此处!看清你们效忠的君王!迷途知返,弃暗投明,此刻放下武器,回归大雍者——既往不咎!”
傅擎苍领导的神策军阵列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骚动。
无数目光在城楼上那清晰的帝王身影与他们正在追随的傅擎苍之间来回摇摆,惊疑、茫然、挣扎,种种情绪在士兵脸上交织。
傅擎苍脸色剧变,心中警铃大作,他强自镇定,抽出腰间军刀指向城楼,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利:“休要听信蛊惑!他们这是挟持天子,假传圣旨!苍原城内皆是乱臣贼子!我等与夏国盟友乃是为清君侧、救陛下而来!众将士勿疑,随我杀敌!”
然而,肖黎(复述着傅千书的话)那沉稳的声音再次压下他的辩解,直指核心:“陛下亲临,亲口下令,岂能有假?!纵使我大雍朝堂有隙,亦是我大雍内政!何须引狼入室,借宿敌夏国之兵来戕害自家兄弟?!尔等睁大眼睛看清楚,你们方才用玄甲战车轰击的,用弓弩瞄准的,是这守护大雍边境多年的苍原城墙!是城内与你们同袍多年、共御外侮的大雍将士!这,难道是清君侧吗?!这分明是叛国!”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许多士兵的心头。是啊,联合世仇夏国来攻打自家的城池,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傅擎苍见军心浮动,情急之下,只能祭出最后的威慑,军刀寒光一闪,厉声吼道:“战场之上,临阵抗令者——斩立决!”
军令如山,长期积威之下,一部分犹豫的士兵被震慑,下意识地跟着大部队继续后撤。
但就在此时——
“吱呀呀——!”
沉重的苍原城门,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向内打开!露出了城内严阵以待、却并未出击的守军。
同时,肖黎的声音如同最后一道赦令,轰然传下:“传陛下旨意!苍原城门已开,迎接大雍将士归家!此刻入城者,一切罪责,概不追究!若再有执迷不悟,甘愿追随叛将傅擎苍造反者——依律,诛连三族!”
话音未落,更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那刚刚吞噬了无数工兵的护城河中,传来一阵沉重的机括转动之声,水面翻涌,一座可容纳十余人并肩通行的坚实吊桥,竟从浑浊的河水中缓缓升起,稳稳地架在了壕沟之上!
与此同时,慕容笙微微抬手。
他身边两名亲卫毫不犹豫,身形如鹞鹰般腾空而起,轻盈地落在最高处的屋顶,双手疾舞,打出只有大雍神策军内部才能完全理解的特定旗语!
那旗语反复传递着清晰的信息:
【守护大雍,速速回城!】
【大雍将士,保君护国!】
这熟悉的旗语,如同故乡的召唤,瞬间击垮了许多“叛军”士兵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们看着城门后代表着正统的帝王,看着那为他们升起的“回家”的桥梁,再回头看向那些虎视眈眈的“盟友”夏军……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和耻辱感涌上心头。
“哐当!”一名年轻的士兵率先扔掉了手中的长矛,嘶声高喊:“誓死守护大雍!绝不与夏贼为伍!”他转身,义无反顾地朝着那敞开的城门狂奔而去!
这一举动,如同投入滚油中的火星!
“哐当!哐当!哐当……!”
丢弃兵器的声音此起彼伏!
“回家!我们回大雍!”
“守护陛下!守护苍原!”
越来越多的士兵加入了反向冲锋的行列,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向那座象征着救赎的吊桥。
整个神策军彻底分裂,一部分在傅擎苍的死命令下继续后撤,另一部分,则彻底抛弃了“叛军”的身份,奔向他们的君王和城池!
傅擎苍目瞪口呆,局面已经完全失控。
他慌乱地望向远处高台上的呼延乘风,脸上已没了之前的倨傲,只剩下乞求与惶恐,深深鞠躬,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明白,自己已彻底绑死在夏国的战车之上。
呼延乘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露出了玩味的、如同看戏般的笑容。“好一招临阵攻心,倒戈相向啊……真是精彩。”
他轻笑着,随即,他优雅地抬起了右手,轻轻向下一挥。
早已在了望台待命的宇文破,眼中凶光毕露,厉声下令:“弓箭手!目标——神策军叛逃者!放箭!”
“嗡——!”
数以万计的长弓劲弩同时激发,黑压压的箭矢如同死亡的乌云,带着凄厉的呼啸,遮天蔽日地朝着那些手无寸铁、奔向城门的神策军将士覆盖而去!
傅擎苍也仿佛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跟着声嘶力竭地大吼:“临阵投敌者,杀无赦!”
眼看那密集的箭雨就要将吊桥上和即将入城的将士们射成刺猬——
城楼之上,那道黑色的身影动了!
肖黎如同鬼魅,身形一闪,已如流星般坠下,稳稳立于吊桥前端。
他双臂一震,一股磅礴浩瀚的无形气浪冲天而起,瞬间在奔跑的将士头顶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半透明的内息护盾!
“笃笃笃笃——!”
箭矢撞击在气盾之上,发出密集如雨的闷响,纷纷折断、崩碎,竟无一支能穿透分毫!
然而,夏军的箭雨仿佛无穷无尽,一波接着一波,疯狂地倾泻在气盾之上。
支撑如此大范围的内息护罩,对功力的消耗是巨大的。
肖黎青铜面具下的额头,已然沁出细密的汗珠,气盾的边缘开始出现细微的、水波般的荡漾。
呼延乘风饶有兴致地看着,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语气带着一丝调侃:“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般消耗,你又能撑多久呢?”
他右手再次抬起,这一次,后方夏军阵营中,数量远超之前的箭雨,如同汇聚成的黑色狂潮,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再次升空,目标直指那已显疲态的内息护罩!护罩之下,还有最后一批将士在拼命奔跑。
肖黎的气息已现紊乱,护罩的光芒明灭不定,眼看就要破碎!
“肖黎,我来。”
一个清越而沉稳的声音,透过喧嚣,清晰地传入肖黎耳中:
是慕容笙!
肖黎对慕容笙的实力有着绝对的信任,闻声毫不迟疑,瞬间撤去内息护罩!
失去了屏障,那漫天黑压压的箭矢,带着死亡的尖啸,如同泰山压顶般朝着最后那些将士和吊桥猛扑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此时——
以慕容笙所在的城楼为原点,一股更加恐怖、更加精纯磅礴的无形气劲,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轰然爆发!
这气劲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澎湃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前奔涌席卷!
“轰——!!!”
气浪与箭雨在半空中悍然相撞!
没有金铁交鸣,只有无数箭矢被那股蛮横力量瞬间碾压、绞碎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
黑色的箭雨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叹息之墙,在距离吊桥尚有数丈之遥的空中,尽数化为齑粉,化作一片黑色的尘埃,簌簌飘落……
当最后一名奔跑的将士踉跄着冲入城门,沉重的城门伴随着巨大的轰鸣,缓缓闭合。
那座吊桥也再次在机括声中,缓缓折叠、收起,沉入护城河中。
宽阔的护城河,如同一条清晰的界限,将苍原城与夏国大军,泾渭分明地隔成了两个世界。
高台之上,呼延乘风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仿佛有些头疼,又带着几分果然如此的了然,“我早说过,慕容笙……绝非废人。现在,你们总该长点记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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