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窗纸刚泛出点青白，姜熙瑶就已经醒了。
其实压根没怎么睡踏实，夜里翻来覆去的，隔一会儿就醒一次，竖着耳朵听窗外的动静，好不容易挨到天边露白，再也躺不住了。
她得赶紧去准备食材，好好招待舅舅。
昨天忙派出所的事都没来得及买菜。
姜熙瑶正坐在堂屋吃早饭，院子里忽然传来窸窣响动，她心里一紧，立刻放轻动作挪到门口。
探出头一看，结果跟刚翻进来的顾北泽来个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一瞬。
“醒了？”他声音压得低，带着点晨起的微哑。
“这么高的墙，你翻进来的？”
姜熙瑶惊得嘴巴微张，能塞下颗小鸡蛋，她走上前打量着他，“墙头还插着那么多玻璃渣，你这人真是……”
顾北泽有点尴尬，耳根有点发烫，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木梯，声音低了半分：“那不是有梯子么。”
顿了顿，“你门从里面拴上，敲门我怕吵醒你，只能翻进来了。”
“下次不许干这种危险事！”
姜熙瑶板起脸，眼底却藏着点笑意。
“知道了知道了。”顾北泽笑着应下来，伸手揽过她往屋里带。
姜熙瑶这才瞧见他手里拎着俩网兜，一个装着处理干净的鸡，另一个塞满了新鲜蔬菜，忍不住问：“这是特意去公社买的？这得多早去买啊？”
顾北泽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鸡是今早去后山看陷阱，刚好逮着的。菜是从我家自留地摘的。”
他有点懊恼，“昨天没来得及准备，想着你这儿肯定缺这些，就给你送来了。”
姜熙瑶心里一暖，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声音甜丝丝的：“我对象可真贴心，刚好解了我燃眉之急。”
“我对象”三个字把顾北泽钓成翘嘴。
顾北泽点了点嘴巴，带着点耍赖的意味，“亲这里。”
姜熙瑶睨他一眼，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下，正要退开，却被顾北泽早有预判地扣住后颈。
唇瓣擦过她的唇角时，故意放慢了动作，直到她睫毛轻轻颤了颤，才低头吻下去。
这个吻不像往常那样急切，带着点温柔，舌尖轻轻扫过她的唇角，又很快退开。
“吃早饭了吗？”她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问。
顾北泽摇摇头。
“等着。”
说完去给顾北泽冲了一杯奶粉，她早上喝的是奶粉，还没收起来。
又拿了几个鸡蛋糕。
顾北泽知道她喜欢吃，家里的鸡蛋糕就没断过，姜熙瑶一般拿来当早餐吃。
顾北泽一看杯子里是奶粉，推到姜熙瑶面前，“你自己喝，我喝水就行。”
奶粉有票都买不到，他黑市里一年都收不到几袋奶粉。
姜熙瑶瞪他一眼，把杯子往他面前又送了送，“我吃啥你就吃啥。”
顾北泽无奈只能坐下吃饭。
快中午的时候，一辆军绿色吉普车开进了长丰大队。
刚好到下工时间，社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在回家路上。
众人下意识抬头，只见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正碾着土路往村里钻，车身锃亮，轮胎宽大，在灰扑扑的村子里像团移动的绿火，晃得人眼晕。
“那、那是啥？”有人手里的锄头“哐当”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汽车！四个轮子的汽车！”有见过些世面的社员声音发颤，“还是、还是军车！”
一时间，收工的队伍全僵在了原地，锄头、扁担扔了一地，小孩子更是围着车子转。
车子本就开得慢悠悠，这会儿被围得水泄不通，只能彻底停了下来。
后排车门“咔哒”一声被推开，一只擦得锃亮的黑色战靴先落了地，稳稳踩在带着尘土的土路上。
紧接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弯腰下车，一身笔挺的橄绿军装衬得他肩宽腰窄，领口的红领章在日头下格外醒目，眉眼间带着久经历练的沉稳锐利，正是苏军。
他微微抬眼，目光扫过围观的社员，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喧闹声竟不自觉低了几分。
紧随其后，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他臂弯上，穿着素雅连衣裙的女人缓缓下车，正是他的妻子方芷云。
她眉眼温婉，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目光落在周围的乡土景致上，带着几分平和的打量，举手投足间透着从容大气。
另一侧车门也开了，一个十四岁少年也下了车。
他眉眼像极了苏军，只是少了几分锐利，多了些少年人的清俊。
落地时脚步轻稳，目光先快速扫过攒动的人群，又落在远处田埂上，带着点少年人藏不住的好奇。
苏军扫了眼围过来的社员，声音洪亮地问：“老乡，请问姜熙瑶同志家住在哪儿？”
这话一出，议论声瞬间响起了。
社员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除了好奇，又多了层探究。
姜知青？
这城里来的女知青，到底什么来头？
顾建国喘着气跑过来时，一眼就瞥见那军人胸前的四个口袋——干部军装！
他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敛了神色，恭敬地伸出手：“这位军官同志，我是长丰大队的大队长顾建国。”
苏军微微颔首，伸手与他交握，掌心沉稳有力：“我是苏军，来找外甥女姜熙瑶。”
他直接点明和姜熙瑶的关系，也是变相给姜熙瑶撑腰。
顾建国心里顿时有了数，连忙侧身引路：“原来是姜知青的亲戚！这孩子懂事得很，自打来了大队，里里外外都利索，从没让我操过心。”
苏军朝警卫员小张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开车跟上，自己则带着妻儿跟在顾建国身后步行。
方芷云走在一旁，目光平和地看着路边的菜畦，苏煦晨好奇地东张西望，脚步却紧跟着父亲。
社员们很好奇，也一路不远不近跟着。
路过知青点时，林木一看是军用吉普车，立马走上前挤到苏军面前。
脸上堆着笑：“领导好！我是知青林木，今年刚到长丰大队插队的。”
苏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随意点了下头，脚步没停。
大队长赶紧拉了一下林木，“林知青，这位军官是找姜知青的，你别来捣乱。”
林木脸上的笑僵住了，眼里闪过一丝难堪。
姜熙瑶家里竟有这层关系？
他站在原地，看着一行人越走越远，手指暗暗攥紧了。
“前面那间瓦房就是姜知青的住处了。”顾建国指着不远处的院子，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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