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还是黑蒙蒙的，已经有社员陆陆续续举着火把，踏着晨露往地头上赶。
秋收大队第一天按往常时间上工，是为了让大伙们儿先适应适应劳动强度。
从第二天起，便要提早到凌晨四点上工了。
这时候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夜露的微凉，干活儿也能比日头上来后舒坦不少。
“姜知青今儿个是来晚了吗？”
顾家人到了地头，陈盼睇踮着脚望了好几圈，都没瞧见姜熙瑶的身影，忍不住开口问道。
顾北泽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从今天起，她跟着金宝一起捡麦穗。”
陈盼睇心里头当即咯噔一下，暗自嘀咕这丫头的命也太好了，不管到哪儿都能摊上最轻快的活计！
林秀花却把目光落在顾北泽身上，关切地问：“是不是昨儿个干活伤着了？”
割麦子这活计最是磨人，镰刀快，麦秆硬，稍不留意就容易划着皮肤，林秀花这一问也是再自然不过。
一旁的许小华没吭声，只是抿了抿唇，默默低下头攥紧了手里的镰刀，准备开工。
顾北泽想起昨天姜熙瑶那双手掌和胳膊上，细碎的口子星星点点，掌心更是磨得一片通红。
可自始至终，她半句疼累都没跟他抱怨过。
他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应道：“是有点。”
其实昨天夜里她睡熟后，他已经给她细细涂过药膏了，想来过不了两天就能好利索。
天光大亮，新的一天热热闹闹地开场。
田埂上，一群勤恳的劳动人民已经甩开了膀子，金色的麦浪里很快就漾起了簌簌的声响。
四点半姜熙瑶家。
姜熙瑶在炕上扭成毛毛虫。
昨天顾北泽跟她说捡麦穗是五点上工，早上闹钟一响，她魂都要飞了。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窗户，天还是黑的！
呜呜呜。
坐起来伸个懒腰，换衣服下床洗漱。
照例把防晒工作做好，一看还有时间，就坐下来吃早饭。
泡了一杯麦乳精，吃了一个水煮蛋。
早起实在没有太多胃口吃东西。
准备了鸡蛋糕和糖，一会饿了可以吃。
“瑶瑶姐！瑶瑶姐——”
院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伴着清脆又急促的呼喊。
姜熙瑶刚走出里屋，凝神一听，那声音像极了金宝。
她快步走到院门边，吱呀一声拉开门闩，果然见金宝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顾悦和顾欣两个小姑娘。
“你们早上好呀！”姜熙瑶笑着跟三个孩子打招呼。
以前打猪草的时候瑶瑶姐也经常这样打招呼，他都习惯了。
“我们是来和你一起上工的哦，小叔说怕你不认识路。”还怕你起不来！
不过最后一句金宝没说，他觉得小叔胡说，瑶瑶姐是大人，怎么会起不来呢。
“好啊，”
姜熙瑶应着，侧身让他们进来，
“你们先进来等会儿，我去拿水壶就走。”
话落，姜熙瑶就转身回去拿东西了。
院子里此刻还浸在一点点的晨光里，视物有些模糊。
顾欣忽然攥紧了姐姐顾悦的胳膊，声音带着点发颤：
“姐，你看那边……那凳子是不是飞起来了？”
顾悦顺着妹妹的目光望去，瞳孔微微一缩：
“好像……还真是……”
姐妹俩顿时吓得紧紧抱在了一起。
这时姜熙瑶拿着手电筒出来，“啪”地按下开关，光柱瞬间划破晨雾，将院子照得亮堂起来。
两姐妹这才看清，哪是什么会飞的凳子，分明是用两根粗绳吊在屋檐下的木凳。
姜熙瑶把光柱移到那物件上，笑着介绍：
“这是秋千，坐上去能荡很高呢。”
说话间，她的目光扫过旁边的晾衣杆，瞧见上面挂着自己昨天换下的衣裳，不由得愣了愣。
昨天又忘记问了。
都怪顾北泽！
三个小孩眼神直刷刷地盯着秋千，充满好奇。
三个孩子的注意力早被秋千勾了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满是新奇。
“我们快走吧，不然该迟到了。”
姜熙瑶的声音把他们的神思拉回来，三个小家伙立刻跟上她的脚步，蹦蹦跳跳地出了院门。
几人去大队部领了簸箕来到了打谷场。
现在天雾蒙蒙的，但视野已经清晰了。
姜熙瑶一到晒谷场就和一道熟悉的眼睛对上了眼神。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跟被施了定身咒似的。
“你也来了？”
“你真的来了？”
两句话撞在一起，空气静默了半秒。
随后响起两人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许珍突然扑了过来，差点把姜熙瑶撞进麦秸堆里。
“果然还得是我们俩呀，我说吧，你今天肯定在这！”
姜熙瑶搂着她的腰笑道：“就我们俩会出现在这里，哈哈哈。”
两人都心知肚明，活是干不了一点儿。
旁边的金宝看得一脸懵，扯了扯顾悦的袖子：“她们笑啥呢？捡麦穗很好笑吗？”
顾悦也挠挠头：“可能……这就是大人的快乐吧？”
“我昨天让顾青山帮我跟大队长说调到捡麦穗这儿来！”
许珍手舞足蹈地拍着簸箕，“我跟他说我有预感你也会来。”
“不过我这里等了十来分钟了，你才过来，不愧是踩点大王呀。”
许珍挤眉弄眼地顶了姜熙瑶一下。
姜熙瑶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回嘴：“这叫合理规划时间，懂不懂？分秒都不浪费！”
许珍却忽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脸八卦：“跟你说个事儿。今早我往晒谷场走的时候，正好撞见李娇娇，她瞅见我这方向，脸拉得比晒谷场的石碾子还长，嘴里还嚷嚷着要去找大队长，也得给她调到这儿来。”
姜熙瑶下意识地往四周扫了一圈，在场的除了几个半大孩子，就只有两位慢悠悠拾穗的孕妇，压根没见李娇娇的影子。“那她人呢？”
许珍憋不住笑，“大队长跟她说＂一天四个工分，要去就可以去。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咬着牙琢磨半天，愣是没挪步！”
姜熙瑶挑眉，看来李娇娇也不是表面看起来任性。
至少财力上没办法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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