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磨盘沟知青点的煤油灯昏黄摇曳，十几个人围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桌旁，手里的红薯干嚼得没了滋味——自从粉条厂合并后，知青们大多白天去厂里帮忙，晚上就聚在这里打发时间。
突然，桌上的半导体收音机“滋滋”响了两声，随后传来清晰的播报声：“……经中央决定，恢复高等学校招生考试制度，今年冬季举行首次考试……”
“啥？”有人猛地站起来，凳子腿在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收音机里的声音还在继续，可知青点已经彻底炸了锅。“恢复高考了！真的恢复高考了！”有人攥着拳头，声音激动得发颤；有人眼圈瞬间红了，捂着嘴说不出话；还有人原地转圈，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知青们沉闷的日子。他们背井离乡来到磨盘沟，日复一日地种地、干活，早就把“读书考学”的念头压在了心底，如今这道消息，又把那熄灭的火苗重新点燃了——高考，是他们离开乡村、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喧闹中，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角落里的许青山和周晓芸。
许青山是知青点的带头人，也是磨盘沟粉条厂的主心骨。这些年，他放弃了多次返城的机会，一门心思带着村民办厂，可谁都知道，他当年是村里成绩最好的高中生，若不是因为特殊年代，早就该走进大学校园了。此刻，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煤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清神色，只有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周晓芸则是知青里最年轻的一个，高中毕业就来了磨盘沟，也是厂里唯一懂财务、能写会算的年轻人。她攥着手里的账本，指尖泛白，眼里满是憧憬与犹豫——考大学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可厂里的绩效考核和财务制度刚走上正轨，她要是走了，这摊子谁来接手？
“青山哥，你肯定要考吧？”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你可是咱知青点的秀才，考上大学没问题！”
“晓芸妹子也得考啊！你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山里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连窗外闻讯赶来的老周和李老黑都站在门口，神色复杂。老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既盼着许青山和周晓芸能有好前程，又怕他们走了，刚红火起来的粉条厂会垮掉。
许青山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一张张激动的脸，又落在窗外粉条厂的方向。那里的灯光还亮着，像是他和村民们一起种下的希望。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沙哑：“让我想想。”
周晓芸也抬起头，正好对上许青山的目光，两人眼里都藏着同样的纠结——一边是改变命运的时代机遇，一边是倾注了心血的粉条厂，还有全村人期盼的目光。
收音机里的播报已经结束，可知青点的喧闹还在继续，只是那喧闹中，多了几分对未来的憧憬，也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抉择。夜风吹过窗户，带来粉条厂淡淡的红薯香，许青山和周晓芸知道，这个夜晚，不仅是时代的巨变，也是他们人生的十字路口，选哪条路，都注定会改变往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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