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英的这个主意不是乱出的，因为几年后四大队就开了一个砖厂，由于四大队人口多，基本都是汉人，等到独库公路开始修建的时候，四大队还专门挖河砂，往工程段那里提供了一批。
挖河砂这件事李世英实在不好向张全义建议，踏马的三十年后挨着巩乃斯河的几个村子挖河砂，直接把二道河挖得断流、一道河的河床变得窄到只有两三米宽了，甚至巩乃斯河的河床都缩了快一半。
不管怎么说，李世英还是与张全义劝阻了社员们一时的冲动，他这个半吊子手艺，是真的不愿意给人垒那种一年保质期的火炕的。
不过他还是跟五六个同伴趁着天晴的时候帮赵雪峰垒了一个单人小火炕，赵雪峰要求不高，哪怕只能睡一冬他也愿意，大不了开春之后就拆了嘛。
第三场大雪之后，又是接连数日的放晴，李世英跟郭保生俩人分头往六大队和四大队跑了一趟，把订购的矿石收音机送了过去，李世英顺便把这些日子跟章进兴俩人新做出来的一套麻将给卢林送到了家。
这一套麻将李世英没有用杨木，而是用的同样常见的云杉木，云杉木的纹理漂亮，质地轻盈有韧性，也很方便加工，就是不耐脏，所以李世英刷了一道防护漆，还抹了一道树脂。
之所以如此用心，是因为他也不大好要价，要价高了不合适，要价低了那他和章进兴的忙碌就太低贱了些。
卢林很高兴，因为这副麻将做的太漂亮了，李世英请了程尝今帮忙写字，程尝今居然会写宋徽宗的瘦金体，为了尽量雕刻出字形，李世英当真是费了不少的功夫。
于是二十块钱的麻将钱到手，再加上矿石收音机的价钱，李世英又去买了些材料，这才骑着马回到一大队。
晚上他给郭保生、章进兴分钱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开心，这样的大雪天气，一大队也没办法派劳动，所以能赚点儿钱，谁都不嫌弃的。
章进兴觉得可以趁热打铁，四大队人多，去那里打听一下，说不定还能卖出去几副麻将，但是李世英摇了摇头。
卖矿石收音机还无所谓，毕竟以“收听革命广播”为理由，谁也说不出话、挑不出毛病来。但是卖麻将，他是真的不敢保证，万一有那种损人不利己的偏要举报呢？
他倒是无所谓，反正老家的户口迁移证明也没办下来，大不了仍旧当盲流一跑了之，但是章进兴的户口已经落了下来的，他总不能也跟着自己流浪吧。
“卢林想买小猪崽，我得去团结农场那里帮他问一下。”
卢林帮他在六大队打听卖矿石收音机的事情，所以于情于理买猪这件事李世英也得操一下心。
章进兴有些失望，他也知道李世英是对的，但这样一个赚钱的机会，他总觉得丢了实在太可惜。
李世英没有过多解释，边疆的老百姓普遍还是比较淳朴，但章进兴忽视了一点，他们还是盲流身份的时候，老百姓们总会拿出最大的善意对待，因为知道在外讨生活都不容易。
然而一旦落户，身份就变成了本地人，日常生活的利益就息息相关了起来，或许不比内地那样人多嘴杂事情多，但是明知道如此，为什么还要偏偏去试探人性呢？
于是听了收音机的天气预报，两天后，李世英和郭保生再一次骑马过了河，往巩乃斯河南岸的团结农场而去。
这一次他们没走夏天时候的那条路，大冬天的骑马蹚水，那不是虐待马儿么？所以他们绕了远路，从三大队那里的木桥过了河。
团结农场这里有一条县道马路，路况好，所以路上的行人也多，偶尔还有小汽车、卡车来往，就这么一路走着，从团结农场的三大队、四大队来到了场部。
还是先前那家国营饭店，两个人去吃了一顿午饭，然后接着赶路，快要到巩乃斯酒厂的半路上，俩人跟一个同样裹得严严实实的骑马汉子擦肩而过。
那人正是团结公社五大队民兵连长赵安文，他本就没有看清楚李世英和郭保生的脸，自然也认不出来。
至于李世英俩人，赵安文戴着帽子、包着围巾，这样还能认出来他们俩就是神仙了。
先前吃了李世英和郭保生的两顿打，赵安文老实了好一阵子，他是结了婚的人，但平生唯好色而已，生活作风不怎么好。
赵安文本以为李世英俩人就是团结农场附近的，或者是酒厂的职工，属于是苏青跟叶娟的追求者，于是表面上向俩姑娘服软，背地里又拉着弟弟赵安武四处打听。
终于打听到了些线索，赵安文顿时气坏了，他最厌恶这些内地来的盲流，踏马的就是这帮人到处流窜，毫无目的，就像苍蝇一样讨人厌，怎么赶都赶不走。
故而这些天他老毛病又犯了，又想要来骚扰俩姑娘。
其他坏种骚扰妇女，都是盯着一个目标下手，赵安文胆子大，觉得苏青这个上海知青漂亮成熟，叶娟虽然嫩了点儿，但是气质也好，哪一个得了手，他都很知足。
像他这样的人，认识的朋友也都是一路货色，都是有些小权力的，平日里凑在一起喝酒吹牛，聊的就是怎么占妇女的便宜，最后甚至还总结了一套经验。
结了婚的农村妇女最好不要惹，都是泼辣的性子，撒泼打滚，沾都沾不得；有那么些骚气的，倒是可以来一段露水姻缘，但是不能陷得太深。
最好欺负的还是插队的女知青，这些外地大城市来的姑娘，举目无亲，也没人撑腰，况且还心高气傲，让人忍不住有一种强行征服的欲望。
只是赵安文胆子虽然大，却也不敢做的太过分，这个年代有个罪名叫“流氓罪”，若是被豁出去的女子跑去派出所报案，他也躲不过的。
于是赵安文故态复萌，又开始了言语上的骚扰调戏，只是这一次他没敢像上次喝醉酒那么过分，万一又遇到两个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好汉，他岂不是还要挨一顿白打吗？
眼看离酒厂的居民区越来越近，郭保生不住拿眼张望李世英，最后忍不住说：“都到这里了，要不去看看那两位女同志？好歹也是朋友嘛！”
他觉得再不提醒一嘴，俩人就真的走过酒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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