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定的天空，似乎因那场朝堂风暴的尘埃落定而显得格外高远。来自临安的掣肘如同被斩断的藤蔓，虽未根除，却已无法再缠绕束缚。陆明远深知，史弥远一党只是暂时蛰伏，皇帝赵瑗的信任也依旧脆弱。他必须利用这来之不易的窗口期，将北疆打造成真正的铜墙铁壁，并积蓄足以应对未来任何变局的力量——无论是蒙古内乱后的新威胁，还是来自内部的再次发难。
帅府之内，烛火通明。陆明远召集了孟珙、杜杲、赵方等核心将领，以及几位精于屯田、工事的文官幕僚。他的目光扫过这些历经战火、神色坚毅的面孔，沉声道：“朝廷暂无内顾之忧，然北虏内争，胜负未分。此乃天赐我辈整军经武、巩固根基之良机！诸君当与我同心戮力，使北疆成为真正的国之藩篱，进可图远，退可自守！”
一场规模空前的整军备战行动，在陆明远的强力推动下，如同精密的机械般高速运转起来。
一、汰弱留强，编练新军。
陆明远下令，对北疆现有各部兵马进行彻底核查，淘汰老弱，精简冗员，将节省下的粮饷用于厚养精兵。同时，他打破以往募兵的诸多限制，面向河北、河东流离失所、熟悉北地情况的青壮，以及部分与蒙古有血仇的边境子弟，大规模招募新兵。他亲自审定操典，将自己在北疆多年与蒙古作战的经验融入训练，尤其强调骑兵的袭扰、反袭扰战术，以及步卒结阵对抗骑兵冲击的能力。新军以“忠勇”、“靖虏”、“破胡”等为号，由孟珙、杜杲等宿将分统，日夜操练，号令严明，士气高昂。
二、革新武备，固垒积粮。
陆明远深知，对抗蒙古铁骑，光有勇气远远不够。他利用韩震等人建立的隐秘渠道，不惜重金，从江南、乃至通过海路从海外，招募善于打造强弓硬弩、改良甲胄的工匠。真定城内，新建的军器作坊炉火日夜不熄，改良后的神臂弩射程更远，破甲能力更强；打造的重步兵札甲，在关键部位增加了防护，又兼顾了灵活性。同时，他大力推行“寓兵于农”，扩大屯田范围，兴修水利，广积粮草。不仅是在真定、河间等大城，在黄河沿岸诸多战略要点，也都建立了坚固的卫星营寨和粮草储备库，形成纵深防御体系。
三、广布耳目，洞察虏情。
对蒙古内战的关注，陆明远从未松懈。他不仅通过韩震的网络持续收集情报，更派遣了大量精通蒙古语、熟悉草原地理的哨探，甚至收买了一些在双方阵营中不得志的中下层军官作为眼线。蒙古草原上，窝阔台与蒙哥的每一次兵力调动，每一场关键战役的胜负，乃至各部族的人心向背，都会在最短时间内变成密报，呈送到陆明远的案头。他对蒙古内战的了解，有时甚至比临安朝廷更为迅速和详尽。
四、以商养战，暗蓄实力。
陆明远默许，甚至暗中鼓励 controlled 的边境贸易。无论是与蒙古哪一方，只要有利可图，且不涉及最核心的违禁品，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量的毛皮、马匹（尤其是种马）、以及来自西域的某些特殊物资源源不断流入，而江南的丝绸、茶叶、瓷器乃至一些“不重要”的金属制品则流了出去。贸易带来的巨额利润，很大一部分被陆明远截留，转化为军费和储备，使得北疆在某种程度上实现了财政的自给自足，减少了对临安户部的依赖。
五、凝聚人心，树立威望。
陆明远非常注重在北疆军民中树立威望。他执法公正，不避权贵（即使是自己的旧部），对待士卒则赏罚分明，时常亲临军营，与士兵同食同操。他大力表彰在真定保卫战和后续战斗中涌现出的英模，抚恤阵亡将士家属，兴办义学安置孤儿。一系列举措，使得“陆王爷”的声望在北疆如日中天，军民归心。在这里，他的命令，有时比皇帝的圣旨更为有效。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在陆明远近乎独裁却又高效务实的治理下，北疆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军队兵精粮足，装备焕然一新；边境防线更加坚固，烽燧相连，斥候游弋；后方屯田连年丰收，仓廪充实；市集贸易繁荣，百姓生活虽仍清苦，却比战乱时期安稳了许多。
而北方的蒙古草原，战火依旧在燃烧。窝阔台与蒙哥之间的战争陷入了残酷的拉锯和消耗。双方都筋疲力尽，实力大损。窝阔台虽然还占据着大汗的名分和部分优势，但已无力彻底消灭蒙哥；蒙哥则在西部站稳了脚跟，得到了更多反对窝阔台势力的支持，但也无力东进夺取汗庭。
陆明远站在真定重新加固加高的城墙上，眺望着北方。他手中掌握着一支人数或许不及鼎盛时期，但更为精锐、士气更高、装备更好的大军。他储备了足以支撑长期作战的粮草军械。他对敌人的情况了如指掌。
“大帅，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足，是否……”孟珙站在他身侧，目光灼灼，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跃跃欲试。其他将领也大多如此想法，憋屈了太久，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主动出击。
陆明远缓缓摇头，目光依旧深邃地望着北方：“还不到时候。”
“为何？如今虏酋内斗正酣，两败俱伤，岂非我辈北伐，收复河山，甚至直捣黄龙之良机？”杜杲也有些不解。
陆明远转过身，看着麾下这些求战心切的将领，沉声道：“猛兽垂死，反击最为致命。此刻我若大举北伐，无论进攻窝阔台还是蒙哥，都必然促使他们暂时放下仇怨，一致对外。我军人虽精，然劳师远征，深入不毛，面对困兽犹斗的蒙古骑兵，胜负难料。即便获胜，也必是惨胜，届时，无论草原上剩下的是谁，都可能在我军疲惫之时，给予致命一击。”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坚决：“我们要等。等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等他们的仇恨深入骨髓，再无转圜余地。等一个……他们其中一方，或者第三方势力，主动来求我们，请我们入局的那一刻！”
他要的不是一场代价高昂的冒险，而是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略利益。他要的是水到渠成，是瓜熟蒂落。
众将闻言，虽心有不甘，但细细思量，也觉陆明远所言老成谋国，深谙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精髓。
“传令下去，”陆明远命令道，“各军加紧操练，尤其是骑兵长途奔袭、步骑协同作战。工坊全力赶制箭矢、保养军械。屯田继续扩大，粮草多多益善。我们要做的，是继续磨利我们的刀剑，养足我们的精神。当时机来临，这把刀，必须能一击致命！”
“末将遵命！”众将齐声应诺，斗志昂扬。
陆明远再次将目光投向北方。草原上的风，带着血腥和焦糊的气息，也带来了乱世中难得的机遇。他就像一位最有耐心的猎手，已经布好了陷阱，磨利了猎刀，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到力竭的那一刻。
他相信，那一天，不会太远了。而届时，他和他麾下这支浴火重生的北疆雄师，将决定这片大陆未来的命运。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靖康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