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如注。
陆昭的车在湿滑的城郊公路上疾驰,轮胎碾过积水,溅起的水在车灯下形成一片水雾。
挡风玻璃上的雨刷来回摆动,节奏急促,却扫不尽他眼中那层越来越浓的寒意。
手机还握在手中,屏幕亮着——是家中智能系统的后台权限界面。
门锁日志的数据静静滚动:
【近七天内,检测到非绑定设备蓝牙信号靠近共三次】
【时间分别为:第7天 02:14|第5天 03:08|第2天 01:59】
每一个时间点,都与母亲提到“小姑娘来浇花”的时段高度吻合。
他的手缓缓划过屏幕边缘,呼吸渐沉。
随即调出客厅温湿度传感器的历史记录。
果然,在每次蓝牙信号出现后的三分钟内,空气中的臭氧浓度均有短暂但明确的峰值波动——微弱,几乎被空气净化系统过滤殆尽,若非他早有怀疑,根本不会留意。
但这对陆昭来说,已是铁证。
“她在用便携式神经刺激仪做远程脑波同步。”他低声自语,“不是试探……是播种。”
他知道那种设备。
高精度、低功率、可穿戴,专用于“记忆锚定实验”——通过特定频率的电磁脉冲,激活目标大脑中与情感相关的海马体区域,植入潜意识层面的信任与依附感。
十年前,“红眼计划”的核心技术之一。
而林婉儿,正是那个计划中最接近成功的样本。
她不是来探望母亲的。
她是来唤醒他的。
更准确地说,是重塑他。
陆昭的手猛地攥紧方向盘,骨节泛白。
脑海中闪过父亲笔记里的一页残页:“b级预案:当主体表现出抗拒倾向时,启动情感锚定协议,使其本能信任并服从‘守护者’人格模板。”当时他以为这只是理论推演,如今才明白——那个模板,就是他自己。
六岁那年,他在墙上画下父亲牵着他回家的画面。
那是他对“安全”的全部定义。
而现在,有人正试图把这个画面变成钥匙,打开他最深层的心理防线。
车速骤减。
前方已至老宅外巷口。
一条狭窄的青石小路蜿蜒通向半山腰的老屋,四周林木森然,雨水顺着枝叶滴落,发出细碎而规律的声响,像是某种无声的倒计时。
陆昭熄火,未下车。
他从副驾驶座取出微型无人机,快速操作,旋翼无声启动,悄然升空。
热成像画面投射到手机屏幕上。
二楼阳台地砖仍有轻微体温残留——至少两小时前有人停留过,位置正对母亲卧室窗户。
厨房灶台区域也有使用痕迹,余温未散,说明近期有人加热过食物或饮水。
而最令他瞳孔一缩的是:玄关地毯下方,温度曲线呈现不规则凹陷——那是藏匿电子设备后导致散热异常的典型特征。
他立刻拨通沈清电话,声音压得极低:“你在南侧林道等我,不要靠近房子。如果半小时我没联系你,立即报警,但别让警察进门。”
“情况有多糟?”沈清问,语气依旧冷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比我们想的更深。”他说,“她不只是来了——她已经住进来了。”
挂断电话,陆昭换上快递制服,拎起一个空包裹,沿着小路缓步前行。
脚步落在青石板上,轻得没有回音。
门开时,母亲站在门口,头发微乱,眼神有些恍惚。
“这么晚了,还有快递?”
“公司新寄的安神茶,说能缓解睡眠障碍。”他微笑,语气自然得连自己都快信了。
目光却已在瞬间完成扫描。
玄关地垫边缘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褶皱,下方轮廓略鼓——小型信号中继器的最佳藏匿点。
鞋柜旁那束蓝鸢尾,花瓣根部沾着细微的红褐色粉尘,质地粗糙,含微量氧化铁结晶,与污水处理厂地下通道沉积物完全一致。
他还记得那种粉尘的来源——老旧输水管道破裂后长期渗漏形成的锈蚀沉淀。
这花,不是从花店来的。是她亲手从那个废弃厂区采的。
“进来坐会儿吧,茶刚泡好。”母亲转身走向厨房。
陆昭没动。
他盯着那束花,忽然开口:“妈,最近那个送花的小姑娘……有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
母亲背影一顿,动作慢了半拍:“她说……你不记得她了,但她一直记得你。还说……你是她唯一的家。”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唯一的家”这个词不该出现在正常对话里。
那是程序化的情感输出,是“情感锚定协议”中用于强化归属感的标准话术。
他不动声色点头,趁母亲泡茶之际,借故去书房取杯子,实则滑入暗格,取出父亲遗留的加密录音笔。
这是他最后的保险——所有案件相关音频均自动同步存储于此,物理隔离,无法远程入侵。
按下回放键。
起初是空白噪音,接着是一段极低频的语音指令,几乎淹没在电流杂音中,若非他耳力过人,绝难捕捉:
“目标情绪波动达标……启动情感锚定协议。”
录音时间戳显示:两天前凌晨3点17分。
正是他梦见童年老宅失火的那一夜。
也是他第一次在梦中听见林婉儿叫他“哥哥”的那一夜。
冷汗顺着他脊背缓缓滑下。
他们不是在重建记忆。
他们在篡改记忆。
而他自己,正在一步步成为那个被预设为“守护者”的幻象——一个本该保护她、引导她、甚至替她承担罪责的存在。
他猛然想起档案中的另一句话:“b级预案成功标志:主体自愿为守护对象背负原罪。”
也就是说,只要系统判定他“信任”了林婉儿,下一步,就是让他相信——父亲的死,与他有关。
这才是真正的杀局。
不是杀人,是诛心。
陆昭将录音笔收回暗格,脸上依旧平静如初。
他端着空杯走出书房,对母亲笑了笑:“茶香不错,下次我也试试。”
然后低头看了眼手表。
距离他上次离开家,已过去四十三分钟。
足够一场意识入侵完成初始化。
他走出门时,雨势稍歇。
临上车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老宅。
二楼窗帘微微晃动,仿佛有人刚刚松开手。
也知道,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
但他没有揭穿。
因为现在揭穿,只会让她撤离。
而他要的,不是赶走她。
他要她留下。
留在他的视线里,留在他的棋盘上。
只有这样,才能顺着她这条线,挖出背后真正的操控者——韩明远。
车子缓缓驶离巷口,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老宅二楼,窗边一道纤瘦身影静静伫立,手中握着一台微型神经接口终端,屏幕闪烁着幽蓝数据流。
一行字缓缓浮现:
【情感锚定进度:47%】
【目标反应符合预期】
【等待下一阶段指令】
窗外,乌云再度聚拢。
雨,又要下了。
夜色如墨,雨丝再度垂落,细密地敲打着城市边缘的寂静。
沈清驱车穿过城西工业区,副驾上的小林正低头翻看平板电脑,指尖快速滑动着监控截图。
雨水在挡风玻璃上蜿蜒流淌,将路灯的光晕拉成一道道模糊的金线。
她们刚刚从陆昭母亲家附近的治安探头调取了最近七十二小时的影像数据——这本是例行排查,却意外捕捉到了一个几乎被系统忽略的身影。
“你看这里。”小林突然抬手放大画面。
时间戳显示:凌晨2点13分,老宅后巷的围墙外侧,一道纤细人影攀上青石堆砌的矮墙,动作轻巧得如同猫科动物。
她穿着一条灰白相间的裙装,在红外模式下轮廓清晰,肩胛骨突出,左脚踝处有一道微弱反光——像是佩戴了某种金属饰物或植入体标记。
“步态异常。”沈清眯起眼,“重心偏右,落地无声,像是受过特殊训练。”
视频继续播放。
少女落地后并未直行,而是贴着墙根蛇形移动,每到摄像头覆盖区域便蹲身、绕行,甚至利用一辆废弃货车的盲区完成转向。
她的路线并非随机,反而呈现出一种近乎仪式化的精确——绕开主干道,穿越三片老旧厂区,最终在凌晨两点四十七分,消失于一段早已停用的地铁支线入口。
铁门锈蚀,上方写着“S-7 废弃区间 禁止入内”。
与此同时,老赵已远程接入市局交通监控数据库,启动自研的步态识别模型进行比对。
屏幕上的三维骨骼重建图缓缓旋转,与十年前“红眼计划”密室监控中那段模糊影像并列呈现。
两者的髋关节摆动角度、足弓压力分布曲线、甚至呼吸节奏引起的肩部微震,都惊人一致。
“匹配度91.3%。”老赵的声音低沉而凝重,手指划过分析报告,“这不是模仿,是同一个人。而且……”他顿了顿,调出另一组叠加图层,“这条路径——从老宅到S-7入口,恰好与‘11·23案’第三具尸体抛尸路线重合度达87%。偏差不超过十五米。”
空气仿佛骤然冻结。
“她在复刻历史。”老赵盯着屏幕,声音压得很低,“但这次,她是执行者。”
消息传至陆昭时,他正独坐书房,窗外雷声隐隐滚过天际。
降噪耳机紧紧覆住双耳,那段低频指令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经过多层滤波处理,原本淹没在电流杂音中的语句终于浮现完整:“当钟声响起,钥匙应回归摇篮。”
他的指尖停在播放键上,脊背一阵发凉。
“钟声”——父亲牺牲那晚,旧刑侦大楼火灾警报器最后一次鸣响的内部代号;而“摇篮”……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泛黄的地图:位于城北废厂区深处的“晨曦儿童疗养院”遗址,曾是“红眼计划”的最初试验基地,代号正是“摇篮”。
这不是逃逸,是回归。
林婉儿不是逃离了他的家,而是完成了阶段性任务后的撤离。
她留下的痕迹、话语、甚至那束带着锈尘的蓝鸢尾,都是精心设计的心理诱导环节。
而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在唤醒某种深埋于过去的时间胶囊。
陆昭缓缓摘下耳机,拨通沈清电话,声音冷峻如刃:“她不是逃了,是回家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实验室……是坟墓。”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他知道她懂了他的意思。
那些被掩埋的真相,不会主动出土。
唯有重返罪恶的起点,才能找到打开一切的钥匙。
次日清晨,陆昭整理好随身资料,以协助“公园碎尸案”心理溯源为由,正式向市局档案科提交申请,请求调阅“11·23连环杀人案”最新封存卷宗。
接待他的是一位身穿藏青色制服的中年男子,面容沉稳,胸前工牌清晰印着姓名与职务:
李承泽 —— 刑侦技术督导组高级顾问
对方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却似有深意。
“陆医生,”他微微一笑,语气温和,“你父亲当年,也是从这份档案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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