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啊，药坊飘出的油渣香味，那可太勾人了，在红星大队的上空整整飘荡了三天。
这三天里，新修好的碾米坊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简直就像大伙心中的“圣地”。
那股香味特别奇妙，既有草药的清爽，又有油脂的醇厚，两种味道混在一起，一整天都散不去，直往人鼻子里钻。这香味啊，也把大伙心里羡慕、嫉妒和渴望的小火苗，挠得“呼呼”直往上蹿。
老王头带着孙丽、李娟几个女人，在沈君兰的指导下，刚开始手忙脚乱的，不过后来就越来越顺溜了。
熬基油、下药、收膏、摊切……这一道道工序，经沈君兰一讲解，大家都明白了，也没觉得有多神秘了。
老王头拿着个小本子，记得密密麻麻的。他那双浑浊的老眼睛，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亮光，就好像一下子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到了第三天傍晚。
最后一锅黑亮黑亮、油润润的膏药，被摊在油纸上，切成了整整齐齐的方块。这时候，药坊里一下子爆发出欢呼声，大伙都憋不住心中的喜悦啦！
“成了！成了！”
“我的老天爷啊，两千贴膏药，真让咱们给做出来了！”
“沈大夫！王头儿！你们简直就是神仙啊！”
沈君兰看着眼前堆得像小山似的膏药，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老王头更是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伸出他那粗糙的手指头，轻轻摸着还有点热乎的膏药，那动作，就跟摸着自己刚生出来的亲孙子一样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滴滴叭叭”急促的汽车喇叭声！
张院长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进来了。他手里挥着一个文件袋，满脸红光地冲了进来！
“沈大夫！老王！李队长！天大的好消息啊！”
张院长激动得声音都发颤了。
“药坊的正式批文下来啦！公社和县卫生局的大红章都盖好啦！从今天起，咱们红星生产队集体经济药坊，那可是名正言顺啦！”
说着，他“嘶啦”一声撕开文件袋，抽出那份沉沉的批文。
白纸黑字，那大红印章特别醒目！
就这几页纸，给刚成立的药坊披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铠甲”，让药坊有了合法的身份！
“太好了！张院长，太感谢您啦！”李队长接过批文，激动得手都直发抖。
这哪是几张纸啊，这简直就是药坊的护身符，是发展的通行证！
“快！挂牌！”
李队长大手一挥，几个年轻后生马上抬出一块刷着红漆的新木牌。
牌匾上，是李队长亲手写的几个大字，写得那叫一个苍劲有力——“红星生产队药坊”！
木牌被恭恭敬敬地钉在了门楣上！
“噼里啪啦——！”
李队长自己掏钱买的鞭炮一下子就点着了！
那响声震得人耳朵都快聋了，红色的纸屑满天飞舞，空气里火药味和浓浓的药香混在一起，热闹极了！
这大动静把整个红星大队的人都惊动了，村民们饭都顾不上吃了，像潮水一般往药坊这边涌过来！
李队长站在高处，声音洪亮得很，喜悦之情都快溢出来了。
“乡亲们！今天可是咱们红星大队的大喜事啊！集体药坊正式挂牌啦！首批两千贴膏药，顺顺利利完成啦！”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高高举起手里的一样东西！
那是一沓厚厚的钞票！
“张院长还带来了第一笔货款——八百块！”
崭新的“大团结”，在夕阳的照耀下闪着光，特别引人注目，让人眼睛都挪不开！
“哇——！”
“八百块？！我的娘哎！”
“真……真挣到钱了！”
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惊呼声、吸气声、掌声响成一片！每个人脸上都是又惊喜又不敢相信的表情！
“为了庆祝，也为了感谢大伙！”李队长又挥挥手，“药坊熬油剩下的油渣，按每家每户，都来领一份！回去炒菜，给家里添点油水！”
“好——！”
“队长万岁！”
“药坊万岁！”
欢呼声震耳欲聋，都快把天给掀翻了！
孙丽她们抬出几大盆金黄酥脆、香气扑鼻的油渣，钟会计在那儿登记，村民们排着长长的队，欢欢喜喜地领走这份沉甸甸的福利。
整个晒谷场，都弥漫着幸福的油香，到处都是纯粹的笑声，一片欢乐祥和的景象。
张院长也趁着这热闹劲儿，拿起一贴膏药，“啪”地一下贴在自己腰上，感受着那股熟悉的温热，很快就把酸胀感给缓解了，满意地点点头。
“好！这效果还是这么厉害！沈大夫，老王，你们放心！这批药我带回去，只要效果一直这么好，我马上就追加订单！我还得帮你们好好宣传宣传，让别的县都知道，咱们红星药坊的膏药那可是神药！”
“谢谢张院长！”李队长紧紧握着他的手，感觉手里这八百块钱热乎得发烫。
这可是大伙的希望，是药坊未来发展的曙光啊！
不过呢，在这片热热闹闹、喜气洋洋的氛围里，总有那么几个人显得格格不入。
刘老根一家也领到了一碗油渣。
刘三娘捧着那碗黄澄澄、香喷喷的油渣，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
刘老根的脸色更是阴沉得厉害，那双浑浊的老眼睛，死死盯着李队长手里的钞票，又扫了一眼那块特别刺眼的红漆招牌，最后看看周围村民们那发自内心的笑脸……
一股又怨又毒的嫉妒，紧紧缠住了他的心。
八百块！
分油渣！
好名声！
这些好事，本来都该有他刘家一份的！本来都该他刘老根来掌控的！
要是当初他当了副队长！要是沈君兰那个臭女人没来！
他机械地嚼着油渣，按说这油渣挺香的，可这会儿在他嘴里就跟嚼蜡似的，一点滋味都没有。
“呸！什么破玩意儿！”
他小声骂了一句，拉着失魂落魄的刘三娘，从狂欢的人群里挤了出去。
这时候，大伙的注意力都在晒谷场中间，正好给他提供了最好的掩护。
刘老根眼珠子一转，脚步一拐，偷偷摸摸地朝着没人看管的医务室溜过去了。
他琢磨着，这个时候，医务室肯定没人。
还真让他猜对了，门就虚掩着。
他悄悄溜进去，直奔药柜，一把抓起那本药材收购记账本。
“哗啦哗啦”飞快地翻开，一笔笔记录看得他眼睛都直了，特别是那些金额特别大的，后面都写着同一个名字——沈君兰！
药坊用的药这么多，那她采的药肯定更多！
刘老根把账本放回原来的地方，嘴角咧开一个不出声的冷笑。
金额越大越好。
到时候，这就是你沈君兰侵吞集体财产的铁证！
他从医务室出来，弯着腰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暮色里，被夕阳拉得老长，浑身都散发着阴毒的气息。
再看另一头，知青点门口。
秦怀玉靠着门框，冷冷地看着那边热热闹闹的场景。
鞭炮的红纸屑飘落在她脚边，油渣的香味一股脑地往她鼻子里钻。
她看着沈君兰站在院长旁边，又自信又从容的样子。
看着李队长手里握着一大笔钱，得意洋洋的神态。
看着村民们捧着油渣，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模样。
这股子酸楚和嫉恨，就像毒蛇一样，不停地啃咬着她的五脏六腑。
凭什么呀？
同样都是下放，凭什么沈君兰就能出尽风头，可她秦怀玉只能窝在角落里，闻着别人的肉香，啃着硬邦邦的窝头？！
她低下头，指甲使劲儿往掌心里抠，都抠出几个血红的月牙印了。
沈君兰……
你就等着吧。
我肯定会让你知道，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就疼得越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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