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规律性，在死寂的宿舍里回荡。
秦屿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几乎要停止跳动。他瘫坐在地上，后背紧靠着冰冷的床沿，冷汗浸透了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宿舍门，瞳孔因为恐惧而收缩。
是谁？
是那个收了他天价比特币却杳无音讯的匿名信息贩子？是林栀？还是……那些因为他愚蠢的窥探而引来的、发出“凝视”警告的恐怖存在？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那台冒着黑烟、彻底报废的笔记本电脑，如同一个不祥的预兆，无声地控诉着他的鲁莽和即将到来的未知惩罚。
“咚、咚、咚。”
敲门声第三次响起，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稳节奏，仿佛门外的人拥有无限的耐心，又或者，早已洞悉了他此刻的恐惧和绝望。
逃？无处可逃。
喊？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任何音节。
秦屿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压垮时，一个略显熟悉、却带着一丝犹豫和陌生的女声在门外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秦……秦屿学长？你在里面吗？我是学生会的赵晴，李老师让我来……看看你？”
赵晴？学生会文艺部的那个女生？那个总是带着甜美笑容、负责活动主持的学妹？
秦屿猛地一愣，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声音而出现了一丝错愕的松动。巨大的恐惧感和突然出现的日常人物形成了荒谬的对比，让他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索命的恶鬼，不是冰冷的杀手，而是……学生会的学妹？
剧烈的反差让他紧绷的身体瞬间脱力，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秦屿学长？”门外的赵晴似乎有些疑惑，又轻轻敲了一下，“你还好吗？李老师说你好几天没去上课了，有点担心……”
秦屿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却只发出干涩嘶哑的音节：“……在……我没事……”
他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到门边，深吸了好几口气，才颤抖着手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一条缝。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赵晴。她穿着一条清新的碎花连衣裙，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一丝担忧，手里还提着一袋看起来是水果的东西。
然而，当她的目光越过秦屿，看到他身后一片狼藉、弥漫着外卖味道和焦糊味的宿舍，以及他本人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眼神惊恐未定的狼狈模样时，她脸上那公式化的关切瞬间凝固，转而露出了真实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
“学……学长？你……你这是怎么了？”赵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声音里带着真实的错愕，“你脸色好差？宿舍里什么味道？你生病了吗？”
秦屿靠在门框上，努力想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没……没事……就是……就是电脑突然短路，烧了……吓了我一跳……”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赵晴的眼睛。
赵晴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台显然不是简单“短路”就能造成的、冒着黑烟的笔记本电脑残骸，又看了看秦屿那副惊魂未定、明显有所隐瞒的样子，她脸上的担忧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疏离的表情。
她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学校里关于秦屿在复赛现场失态、被林栀一句话怼到崩溃、以及后续请病假逃避的流言蜚语，她早有耳闻。此刻看到这副景象，她自然而然地将其归结为——秦屿因为承受不住失败打击而情绪崩溃，甚至可能因此损坏了电脑。
那种曾经对风云学长的仰慕和好感，在此刻迅速消褪，变成了一种淡淡的惋惜和……轻视。
“哦……这样啊……”赵晴的语气冷淡了下来，将手里的水果袋随意地递了过来，“李老师让我来看看你，既然你……没什么大事，那我就先走了。水果你留着吃吧，好好休息。”
她的措辞依旧礼貌，但那份刻意保持的距离感，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秦屿最后一点脆弱的自尊。
他僵硬地接过水果袋，手指冰凉。
“谢谢……”他干巴巴地说。
赵晴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脚步甚至带着一丝匆忙，仿佛不想在这压抑的氛围里多待一秒。
秦屿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手中的塑料袋仿佛有千斤重。
“砰。”
他缓缓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无力地滑落，再次瘫坐在地上。
水果袋从手中滑落，几个苹果滚了出来，在杂乱的地面上无助地滚动。
寂静重新笼罩了他。
但这一次，寂静不再是未知恐惧的压迫，而是另一种更现实、更刺骨的冰冷。
赵晴那瞬间变化的、带着失望和轻视的眼神，比任何恐怖的警告都更清晰地映在他脑海里。
他失去了。
不仅仅是在技术上一败涂地。
他更失去了一直以来环绕着他的光环，失去了别人的崇拜和羡慕，失去了那种众星捧月的优越感。
在别人眼中，他不再是那个天才王牌秦屿，而是一个……承受不住失败打击、情绪失控、甚至需要学妹来“慰问”的……可怜虫。
这种认知，像一把钝刀，慢慢地切割着他的内心，比直接的恐惧更令人痛苦。
“呵……呵呵……”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苦涩，充满了自嘲和绝望。
他以为自己招惹了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结果，门外只是一个被他的狼狈吓到的学妹。
这巨大的反差，这残酷的现实，让他感到一种极致的荒谬和悲哀。
他抬起颤抖的手，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掌。
窥探林栀？证明自己？
他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他甚至分不清，刚才那恐怖的警告和电脑爆炸，是真实发生的超自然力量，还是他自己精神崩溃产生的幻觉？
他的自信，他的骄傲，他的一切……都被彻底摧毁了。
不是被强大的力量碾压，而是被一种更深层次的、对未知的恐惧和自我怀疑……瓦解了。
他蜷缩在门后，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着。
窗外，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昏黄的光带，却无法驱散宿舍角落里那浓重的阴影和绝望。
这一刻，曾经的天之骄子秦屿，感觉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而被他视为梦魇和谜团的林栀，此刻正坐在宿舍书桌前，对着那本《塞拉菲姆契约》残卷，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
她揉了揉眼睛，似乎有些不满推算的进度被之前的警报声打断。
她拿起老人机，看了一眼屏幕上刚刚自动清除的一条极其简短的、来自深网的危机解除报告，手指随意地敲了两个字回复：
【已阅】
然后，她就把手机扔到一边，注意力重新回到了那些古老而复杂的符号上。
至于那个因为她而精神几近崩溃的秦屿？
她压根……
就没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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