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公路两侧更广阔的区域内，由地方部队和民兵组成的监视分队也活跃起来。
他们按照计划，剪断电话线，在据点外围布置哨卡，时不时放几声冷枪，或者夜间吹响冲锋号，制造出大军仍在四周的假象。
那些被孤立起来的日军据点，通讯中断，信息不畅，只能龟缩在自己的“乌龟壳”里。
紧张地听着远处主攻方向上那震耳欲聋的炮火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根本搞不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不敢轻易离开坚固工事去拦截那支沿着公路快速推进的八路军主力。
……
张家口。
驻蒙军司令部。
本博司令官仰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手指轻轻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与前两日的焦躁和决绝相比，他今天的心情似乎平静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扭曲的慰藉。
“第一天，八路军全线猛攻，虽然损失了数十个据点，但他们自身也伤亡惨重，推进缓慢，陷入了苦战……这证明，‘玉碎’战术是有效的，极大地迟滞了敌人。”
“第二天，从那些还有无线电的据点断断续续传回的消息看，八路的攻势似乎……减弱了？
北侧和南侧似乎还有些动静，但其他大部分方向的无线电联系依然正常，汇报说外围压力不大，未见敌军大部队调动……”
本博的嘴角甚至微微牵动了一下。
在他看来，这无疑是开战以来最好的消息。
八路军一定是被第一天惨重的伤亡和缓慢的进展吓住了，攻势受挫，锐气已失。
他们可能需要时间重新调整部署，补充兵员和弹药。
而这，正是他最需要的——时间！
只要再拖上几天，哪怕一周，关东军的援兵或许就能……
他沉浸在这种短暂的、自欺欺人般的“乐观”中，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或者说，是体面结束的可能。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名通讯兵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刚刚译出的电文：
“司……司令官阁下！急电！来自东郊机场守备队！”
本博猛地睁开眼，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他沉着脸，一把抓过电文。
目光扫过纸面，那寥寥数行字，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他刚刚构建起来的脆弱信心！
“今日傍晚时，观测到八路在机场附近活动！
现敌军活动区域，距离机场仅三公里！
我部正依托永备工事固守，但情势万分危急！请求紧急战术指导！！”
“纳尼？！
八路前锋……距离机场不足三公里？！”
本博失声惊呼。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几步冲到巨大的作战地图前。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那条从西向东、直指代表机场符号的粗红线。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试图理解这完全超出他预料的战局变化。
“八嘎……这……这是什么战术？！”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困惑和难以置信，
“他们……他们留下了那么多外围据点没有清除！
那些据点里还有帝国忠诚的士兵，还有充足的弹药！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就这样把漫长的侧翼暴露出来，不顾一切地直扑机场？！”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些仍然标着日军番号、代表着未被攻击的外围据点上划过，这些据点像一颗颗孤立的棋子，散落在八路军突击集群挺进路线的两侧和后方。
“难道……他们就不怕我的部队从这些据点出击，切断他们的后勤线？甚至……对他们进行反包围吗？！”
本博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一种被轻视、被戏弄的怒火，混合着对未知战术的恐惧，在他心中疯狂滋长。
他原以为对方会陷入他精心布置的“刺猬阵”泥潭，却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屑于啃这些硬骨头，而是直接瞄准了他的心脏，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迅猛和决绝，直插过来！
“八路……李云龙……江岳……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盯着地图上那个越来越近的、代表八路军前锋的箭头，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这场战争的规则，似乎已经在他不知不觉中，被彻底改写了。
而他自己，还固守着旧的棋谱，却发现自己已然陷入了死局。
通讯兵小心翼翼的声音将本博从混乱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司令官阁下？机场守备队……还在等待您的指令。”
本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身，背对着那张令他感到无比刺痛和困惑的地图。
窗外的天光映照着他半明半暗的脸，那上面最后一丝侥幸和犹豫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和毁灭欲。
他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指挥所里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嘶哑、冰冷，仿佛来自幽冥：
“记录命令。”
通讯兵立刻挺直身体，拿起笔和记录本。
本博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一字一句，如同在念诵死亡的判词：
“致东郊机场守备队：”
“电文已悉。
尔部现已处于帝国圣战之最前线，肩负扞卫皇国荣耀之重任。”
“现命令：机场守备队，全体官兵，立即执行‘玉碎’作战预案！”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无比狠厉：
“第一，立即着手，彻底破坏机场一切重要设施！
油库、弹药库、机库、跑道、指挥塔台、通讯枢纽……所有可能资敌之设备、物资、建筑，必须予以彻底摧毁！
不得遗留任何有价值之物品予敌军！”
“第二，销毁所有机密文件、地图、密码本！
电台等通讯设备，在发出最后电文后，立即破坏！”
“第三，全体官兵，需做好与机场共存亡之准备！
依托现有永备工事及残存建筑，与突入之敌进行最后之搏杀！
直至最后一人，最后一弹！”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最后一句：
“此令，即刻执行！望诸君……展现帝国军人之最后武勇，不负天皇陛下之隆恩！
为……驻蒙军之荣誉，奋战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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