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凝固的一瞬，短暂得如同错觉。
黑岩义隆眼中爆发的惊骇与锐利，并未能阻止魏和尚那早已如满弓之箭的动作。
生死搏杀的经验早已融入魏和尚的骨髓，他的停顿并非犹豫，而是猎手在最后一刻对猎物反应的本能观察和肌肉的微调。
就在黑岩的喉咙即将因震惊和预警而发出嘶吼的刹那，魏和尚动了！
他扑出的身形非但没有受阻，反而借着前冲之势更加迅猛！
右手反握的匕首划出一道刁钻狠辣的弧线，并非直刺，而是巧妙地一绕，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避开了黑岩下意识抬起试图格挡的手臂，带着一股冰冷的决绝，狠狠地扎进了对方的喉管！
“噗嗤！”
一声利器穿透皮肉和软骨的闷响，在寂静的营地中，显得格外清晰。
黑岩义隆的身体猛地一僵，抬到一半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双眼死死地瞪着近在咫尺的魏和尚，眼球因为窒息和剧痛而迅速充血凸出。
他想喊，但被割断的气管只能让他发出极其微弱、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鲜血瞬间从伤口和口中涌出，染红了他脏污的军装前襟。
魏和尚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喉部骨骼与匕首摩擦传来的细微震动，以及那生命随着温热血浆迅速流逝的触感。
借着不远处篝火跳跃的光芒，魏和尚清晰地看到，黑岩义隆眼中那最初的惊愕、恐惧和不甘，在生命最后的光景里，竟以一种难以置信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
或许，是对这场漫长而绝望的追逐终于画上句号的解脱？
是对麾下旅团覆灭、自身受尽屈辱后，终于不必再面对更加不堪结局的庆幸？
还是作为一名军人，最终死于刀剑而非病榻或审判的某种扭曲的“荣耀”？
魏和尚没时间去细究这头老鬼子眼神里的复杂含义。
他手腕猛地一拧，确保彻底断绝生机，随即果断抽出了匕首。
温热的血珠顺着匕首的血槽滴落在草地上。
黑岩义隆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身体靠着树干缓缓滑倒，最终瘫软在地，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睛，依旧茫然地望向繁星点点的夏季夜空。
“清理战场！快！”
魏和尚压低声音，对迅速靠拢过来的两名第三小队队员下令。
他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杀死的不是一名日军少将，而只是一头碍事的牲口。
两名队员动作麻利，显然受过专门训练。
一人迅速解开黑岩义隆的将官服，另一人解下他腰间的指挥刀和皮套里的南部十四式手枪。
这些是确认身份和战功的关键物证。
随后，其中一名体格强壮的队员，双手抱住黑岩那颗还残留着余温的头颅，用力一拧——“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颈骨断裂声轻微响起，那颗头颅便被硬生生拧了下来。
另一名队员立刻用刚扒下来的将官大衣将其紧紧包裹，打了个结，背在自己身上。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过几十秒钟。
“撤！”
魏和尚没有丝毫留恋，果断下达命令。
他身边一名负责通讯联络的队员，立刻将手指含入口中，发出几声惟妙惟肖的、如同夏夜常见虫鸣的啁啾声，短促而富有节奏。
很快，从营地东侧和西侧，也传来了类似的、但略有区别的虫鸣回应。
那是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收到撤退信号，并表示正在按计划脱离的确认。
魏和尚最后扫视了一眼这片混乱的日军营地。
篝火依旧在燃烧，映照着无数沉睡或即将永远沉睡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的烤马肉味似乎也混杂进了新鲜的血腥气。
他没有去动其他普通士兵，目标已经达成，江大队长交代的“尽量不惊动”的原则仍在。
他一挥手，带着第三小队的成员，如同他们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身后的黑暗之中，沿着预先勘察好的撤退路线，迅速远离了这个死亡营地。
夜色，重新吞没了他们的身影，只留下营地中央那具失去头颅的将军尸体，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预示着黎明到来时，这里将爆发出怎样的恐慌与彻底崩溃。
集宁城内。
第一纵队北线临时指挥部。
装甲连和汽车连都已经回来，只有魏和尚的特战小队尚未归队。
几天前还弥漫着焦灼和紧张气氛的指挥部，此刻烟雾缭绕，却透着一股大战胜利后的踏实与亢奋。
墙壁上那张被烟火燎过的大地图依旧挂着，但上面代表日军进攻的蓝色箭头已经被粗重的红叉覆盖。
孔捷敞着领口，叉着腰站在地图前。
屋里或坐或站，挤着二团、五团的两位团长，以及几个身上还带着包扎痕迹的营长。
江岳靠在一旁的条凳上，手里捏着个空弹壳，安静地听着。
他的旁边，坐在这一仗的两个功臣：
孙德胜和王铁山。
“都到齐了？好！”
孔捷嗓门洪亮，震得房梁上的灰尘似乎都簌簌往下掉。
他大手“啪”地一声拍在地图上，拍得那三山夹一城的地形都跟着一颤。
“这一仗，他娘的打得痛快！”
孔捷目光扫过屋里每一张疲惫却兴奋的脸，
“都说说，有啥想法？”
二团长，一个脸上带着新鲜血痂的粗壮汉子，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狠劲：
“司令员，没说的！咱二团两个营，在老虎山，顶了他狗日的主力两天！
炮火跟犁地似的，可咱的工事扛住了！
小鬼子骑兵冲起来看着唬人，可到了咱阵地前，那就是活靶子！
只要地形选得好，咱一个营，依托工事，挡住他一个大队，没问题！”
五团长接过话头，他胳膊上缠着绷带，语气沉稳些：
“卧龙山和白泉山也一样。
鬼子想迂回，钻咱们的空子，结果咋样？
撞咱们预设的雷区和交叉火力上，丢下几十具尸体就跑了。
这说明啥？说明咱们的防御体系经得起考验！”
“对头！”
孔捷猛地一击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和自豪，
“都说到点子上了！”
他转过身，手指重重地点着地图上的三座山：
“这一仗，最关键的，就是咱们把这三座山，变成了三根铁钉子，死死钉住了鬼子的攻势！
咱们手上就五个营，还他娘的不满编！
可愣是没让黑岩这老小子的骑兵旅团前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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