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风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轻轻测量脚印的深度和间距。
“不超过半小时,这雪兔肯定就在这附近。”
他低声判断,眼睛顺着脚印的方向望去。
山坡上有一片低矮的灌木丛,枯枝上挂着积雪,在风中轻轻摇晃。
苏清风慢慢站起身,动作轻得像只猫。
他取下肩上的猎枪,检查了一下弹药——只有三发子弹,必须一击必中。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舌尖尝到了血腥味。
饥饿和寒冷让他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连风吹过树梢的细微声响都清晰可闻。
“小兔子,你赶快出来啊。”
苏清风轻声地和那还未谋面的雪兔对话。
他顺着脚印小心翼翼地前进,每一步都精确地踩在岩石或树根上,避免发出声响。
雪兔的警觉性极高,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逃之夭夭。
风从背后吹来,这是个好兆头。
气味不会被猎物察觉。
灌木丛越来越近,苏清风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他放缓呼吸,像在部队执行狙击任务时那样,将心跳控制在每分钟六十下以下。
手指搭在扳机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清醒。
十米……
八米……
五米……
突然,灌木丛中传来轻微的“沙沙”声,几片积雪从枝头滑落。
苏清风立刻停住脚步,眯起眼睛。
在一片枯枝的阴影下,他隐约看到了一团灰白色的东西。
正是雪兔!
它正背对着他,两只长耳朵警惕地竖着,前爪抱着一截树皮啃食。
苏清风缓缓抬起猎枪,动作慢得几乎看不出在移动。
枪托抵在肩窝,冰冷的金属贴着脸颊。
他屏住呼吸,准星对准了雪兔的头部。
食指轻轻搭上扳机,慢慢施加压力。
“小家伙,再见了。”
苏清风心中默念道,食指轻轻搭上扳机,慢慢施加压力。
“咔嚓!”
一声脆响!
苏清风脚下一根枯枝突然断裂!
雪兔受惊,后腿一蹬就要逃跑!
“糟了!”
苏清风心中暗叫不好,千钧一发之际,他果断扣动扳机!
“砰!”
震耳的枪声在山谷中回荡,惊起一群飞鸟。
雪兔应声倒地,后腿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
苏清风长舒一口气,白雾从口中喷出。
他快步上前,拎起还在温热的雪兔。
子弹精准地穿过了它的头部,皮毛完好无损。
掂了掂分量,足有四五斤重,即使分给王秀珍一半,也够他和妹妹吃两顿了。
“哈哈,小兔子,你终究还是成了我的盘中餐。”
苏清风咧嘴笑了笑,尽管脸上已经被寒风吹得生疼。
雪兔的尸体在苏清风手中还带着余温。
苏清风扛着猎枪,拎着雪兔,踏上了回家的路。
怀里揣着的猎物让苏清风脚步轻快,尽管湿透的棉裤冻成了冰壳,每走一步都“咔嚓”作响。
差不多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到村子里,前方不远就他家的小院。
“清风哥!”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传来。
苏清风抬头,看见前院赵大爷的小孙子铁蛋正趴在矮墙上,鼻子冻得通红,眼巴巴地望着他。
“铁蛋,这么冷的天不在屋里待着?”苏清风停下脚步。
“俺奶让我去地里喊喊俺爷吃饭……”
铁蛋吸了吸鼻涕,眼睛却盯着苏清风拿着的兔子。
“清风哥,你打着兔子了?”
苏清风笑了笑,拎起手上的雪兔给铁蛋看:“雪兔,肥着呢。”
铁蛋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小嘴张成了“o”形。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都抖了:“兔……兔子肉!”
“回去告诉你爷,”苏清风压低声音,“晚上来我家,分你们一碗肉汤。”
铁蛋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溜烟跑回屋里报信去了。
苏清风摇摇头,继续往家走。
在这个饥荒年代,一口肉汤就是天大的恩情。
推开自家摇摇欲坠的院门,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屋里传来细微的咳嗽声,那声音像小猫呜咽般虚弱,却让苏清风心头猛地一紧。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屋内。
“雪儿?”
土炕上的被窝里鼓起一个小包,听到呼唤后微微动了动,慢慢钻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苏清雪的小脸比早上出门时更加苍白了,两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
但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看到哥哥的那一刻,还是亮了起来。
“哥!你回来啦!”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细瘦的手臂撑在炕上直打颤,刚抬起半个身子就一阵头晕目眩,又软绵绵地跌回炕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清风一个箭步上前,粗糙的大手立刻覆上妹妹的额头。
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让他心头一颤,眉头紧紧锁成个“川”字。
“这么烫!”他低声咒骂着,赶紧把刚打来的雪兔举到妹妹眼前,“看哥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苏清雪的眼睛瞪得溜圆,比赵大爷家的小孙子铁蛋看见糖果时还要大。
她伸出瘦得像鸡爪子似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雪兔柔软的皮毛。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真……真的是兔子?”
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这个美梦。
“真真的。”
苏清风强压下心头的酸楚,笑着揉了揉妹妹枯黄的头发,手感像摸着一把干草。
“你先躺着别动,哥这就处理。”
他转身从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
扯下已经发硬的破毛巾浸湿,拧成半干。
“来,雪儿,把眼睛闭上。”
苏清风坐在炕沿,轻柔地将湿毛巾敷在妹妹滚烫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苏清雪打了个哆嗦,但很快就舒服地叹了口气。
“哥,我没事……”
小姑娘虚弱地笑了笑,却忍不住又咳嗽起来,瘦小的身子在单薄的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苏清风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记忆里,去年冬天。
村头老张家的孩子就是发烧没及时治,最后得了脑膜炎,没熬到开春就……
想到这里,他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别说话,好好躺着。”
苏清风声音沙哑,又拧了把毛巾,这次轻轻擦拭妹妹滚烫的脸颊和脖颈。
这年头,别说退烧药,就是最普通的消炎药都得去公社卫生院开条子,还得看有没有存货。
苏清风强作镇定地说着:
“哥给你煮肉汤喝,出出汗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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