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贵那句“每个月五千块”如同最终判决，彻底斩断了王雨婷过往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父亲冰冷的眼神，兄长刻薄的嘲讽，还有母亲那欲言又止却终究沉默的无奈，都让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个可以任性索取、无限透支的家，已经对她关上了大门，至少，是关上了那扇通往纸醉金迷生活的大门。
最初的震惊、委屈和愤怒过后，残酷的现实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了她。李哲远的威胁悬在头顶，她不敢再向家里索取，甚至不敢提起那个名字，生怕引爆更大的风暴。而每个月五千块的生活费，对于过惯了挥霍日子的她来说，简直是一个可笑的数字，可能还不够她以前随手买的一瓶限量版香水。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尤其是由金钱堆砌起来的习惯。她依然习惯性地想叫相熟的美容师上门服务，想预订那家需要提前半个月预约的米其林餐厅，想浏览各大奢侈品官网看看新品。但每一次，都被那干瘪的钱包和父亲冷酷的警告拉回现实。
坐吃山空是不行的，那五千块甚至无法覆盖她最基本的美容和社交开销。走投无路之下，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投向了自己那间堪比小型奢侈品店的衣帽间。
那里曾经是她的骄傲，是她在闺蜜圈里炫耀的资本，是她在赵志强面前彰显优越感的武器。每一个包，每一件首饰，每一套高档时装，都承载着她过往的虚荣和所谓的“品味”。
如今，它们成了她唯一可以变现的资产。
第一次走进那家位于偏僻巷弄、装修却颇具格调的二手奢侈品店时，王雨婷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戴着巨大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像是生怕被人认出来。手里拎着的，是她曾经最爱的一款限量版鳄鱼皮手提包，当初为了抢到它，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店主是个精明的中年女人，眼神毒辣，态度不卑不亢。她接过王雨婷的包，戴上白手套，仔细检查着每一个角落，皮质的纹路，金属扣的磨损，内衬的清洁度……
“这款包保养得还不错，不过毕竟是几年前的款式了，市场热度已经过了。”店主放下包，语气平淡地报出一个数字。
那价格，几乎只有王雨婷当初购买时的一半，甚至更低。
“什么？这怎么可能！”王雨婷失声惊呼，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是限量款！我当初等了三个月才买到！你这价格也太黑了！”
店主似乎对这种反应司空见惯，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了抬眼皮：“小姐，二手市场就是这样。再好的东西，一旦过了最初的热度，加上使用痕迹，就是这个行情。您要是不满意，可以去别家问问看。”
王雨婷看着那个曾经让她爱不释手的包，此刻在店主手中仿佛只是一件待价而沽的普通商品，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屈辱和不甘。她很想硬气地拿起包就走，但想到空空如也的银行账户，想到下个月那可怜的五千块，想到李哲远那双疯狂的眼睛，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妥协了。
“能不能……再加一点？”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卑微。
店主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最终，王雨婷还是在那份让她心滴血的转让协议上签了字。拿着那叠远低于预期的现金，她感觉自己的尊严仿佛也被一同折价卖掉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开始频繁出入各家二手店，或者通过线上平台，将她那些曾经视若珍宝的“藏品”一一出售。钻石项链、名牌腕表、当季新款的大衣、限量版的鞋子……每一件的卖出，都像是在她心头剜掉一块肉。
看着衣帽间一点点变得空旷，那些曾经象征着身份和优越感的标志一个个消失，王雨婷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失落。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即便她变卖了这么多东西，换来的钱，在填补了她过去累积的部分信用卡账单和维持她最基本（在她看来）的消费后，依然入不敷出，如同杯水车薪。
她不得不开始削减那些她曾认为是生活必需的开销。
常去的那家高端美容院，她打电话过去，借口要出差一段时间，暂停了昂贵的年卡。挂掉电话，她仿佛能听到美容顾问在那头不屑的嗤笑。
以前每周至少要去两三次的高档餐厅和会员制俱乐部，现在只能远远路过。闻着里面飘出的食物香气，看着衣着光鲜的人们谈笑风生，她只能紧紧攥着自己那个已经不再是当季新款的手包，快步离开。
购物更是成了一种奢侈的折磨。她不敢再踏进那些她熟悉的奢侈品专卖店，生怕熟悉的店员认出她，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消费的欲望。偶尔去逛普通商场，看着标签上那些“亲民”的价格，她却怎么也挑不出一件满意的，总觉得材质不好，款式俗气，配不上自己。
巨大的生活落差，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的神经。她开始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过去随心所欲的日子，对比着现在捉襟见肘的窘迫。她变得易怒、敏感，家里佣人一点小小的失误都能引来她歇斯底里的斥责，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内心无法排遣的痛苦和证明自己仅存的一点“优越感”。
她习惯了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光鲜生活，如今这层华丽的外衣被强行剥去，露出的内核是如此的不堪和虚弱。这种从云端跌落的失重感，让她倍感痛苦和迷失。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如今都变成了需要精打细算甚至遥不可及的奢望，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远比物质上的匮乏更让她难以承受。
奢侈的代价，正以一种缓慢而残酷的方式，让她清晰地品尝着。而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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