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片天空之下，另一番光景。
楚云风背对着门，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衬衫，坐在一张咯吱作响的破木凳上。
他的背脊僵硬得像块石头。
“喂！哑巴了？给钱都不要啊？”一个尖利又带着点刻薄的女声打破了死寂。
穿着玫红色紧身廉价套裙、烫着满头小卷、涂着艳丽口红的中年女人，正叉着腰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烦，嘴里还叼着半截烟。
她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捻着几张薄薄的rmb，晃动着。
“拿着！演好点！这可是老娘豁出脸面给你求来的角色！”
王姐把钱往楚云风面前的破木桌上“啪”地一甩，“喏，看清楚！三十五个大洋！够你这几天吃饭了！”
三十五块？！
这个数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子，在楚云风的心口上反复拉扯！
“不是说片酬有两千吗？”他声音干哑，像是在砂纸上磨过。
王姐想着之前让楚云风干什么他都不干，怒火一下涌了上来。
“两千？”
“你小子是疯了吧？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这副给脸不要脸的德性！那两千是人导演公司结给咱们合作方的！到你手上？”
她伸出涂满鲜红指甲油的手指，戳着那几张张薄薄的rmb，“就这三十五块钱！还得扣掉这个月的房租水电管理费！”
她猛地凑近楚云风，一股浓烈的廉价香水和烟草臭味扑面而来：
“我告诉你姓楚的，别跟老娘在这儿装傻充愣摆那清高架子！”
“这《情欲沉沦》男三号的角色，要不是老娘看你这张脸还有点用，跪着都轮不到你！你连个替身都捞不着！”
“就你这不识抬举、连酒都不肯陪的货色，在这个圈子还想吃上饱饭？做梦去吧！这点钱，你妈给你寄的生活费都比它多吧！”
她把那剧本用力掼在桌上：
“不想演拉倒！正好给后面排队的人腾位置！有的是年轻好看懂事的男孩等着上老娘这条船呢！”
羞辱！极致的羞辱！
三十五块钱！连他妈寄来的生活费都不如！还被这样指着鼻子骂！
楚云风的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一股汹涌的怒气和无法言喻的屈辱直冲头顶！
他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王姐那张因刻薄和势利而扭曲的脸！
“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王姐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色厉内荏地骂了一句，又狠狠地抽了口烟，把烟屁股用力摁在破桌面上焦黄的水渍里。
“爱演不演！老娘没空伺候你这大爷！告诉你，从现在起，公司不会再给你安排任何活儿！你的饭，自！己！想！法！”
说完，她狠狠瞪了楚云风一眼，扭着水桶腰，摔门而去。
“哐当！”
破旧的木板门被摔得震天响，劣质香水的味道混合着劣质香烟的味道残留在这个逼仄的小隔间里，刺鼻欲呕。
死寂。
只有墙角的旧水管发出嘀嗒嘀嗒的漏水声，冰冷又嘲弄。
楚云风的目光缓缓挪回到桌子上。
那本封面暧昧花哨的垃圾剧本。
三十五块
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无限放大！带着王姐唾沫和尼古丁味的鄙夷！带着生存空间被彻底压垮的绝望！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吼从楚云风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如同濒死的困兽猛地暴起！
一把抓起那张象征着他卑贱价值的纸条，双手死死攥住三十五元整那行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撕扯！！！
“嘶啦——！！”
脆弱的纸张瞬间在他指间裂开成无数碎片！
白色的纸屑夹杂着蓝色的油墨印记，如同他早已被践踏成泥的梦想，无力地飘散在这污浊潮湿的空气里。
同时，他发狂般抄起桌上的剧本，用尽全身力气砸向墙壁上那面布满蛛网裂痕的廉价镜子！
“哗啦——噗——！”
剧本砸在镜子上滑落在地。镜面彻底碎裂！无数狰狞的碎片哗啦啦崩落下来！
其中一小片锋利的玻璃碴子，带着巨大的反弹力，“唰”地一下，擦过他清瘦的下颚！
镜子碎片里映出的，是一双赤红的、布满疯狂血丝的眼睛！
就在这碎片飞溅、愤怒和屈辱喷薄炸裂的时刻，他余光扫到了地上那份同样被丢弃的垃圾小报娱乐版。
一个角落，一张拍摄技术拙劣、糊得几乎看不清的照片：
一个身着华服、气质清绝的窈窕背影，在富丽堂皇的水晶灯光晕中，正款款步入一家顶级奢华酒店的旋转门。
旁边一行模糊的文字标题：《新晋女首富？疑似深夜赴约！》
是她！那个高高在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
苏！晚！！星！！！
这个名字，像一个带着剧毒的烙印，一个沉没于无边黑暗时看到的唯一光点，狠狠灼烧着他混乱的神经！
与其被这些垃圾踩进泥地里，用三十五块钱、一本垃圾剧本来定价我的余生…
为什么不能拼死一搏？为什么不能选一个…哪怕被当做解腻的玩意儿，也至少是高天明月般的女人？！
这个念头，在他破碎的心中轰然觉醒！
他甚至顾不上擦去下巴上的血迹！
猛地转身，在那个小小的、堆满杂物的破衣柜角落里疯狂翻找！
指尖在粗糙的木板和杂物上擦过，留下几道浅浅的血痕！
他终于在压箱底的一本破旧莎士比亚全集里，找到了那张他视若珍宝、小心翼翼收藏在最隐秘角落的名片！
名片纯白硬挺，暗银烫线勾勒着简洁的星辰标识：
【赵小雨 | 星辰控股集团 · 总裁办公室高级助理】
下方一行烫印号码。
楚云风像握住一块滚烫的烙铁，将这张名片死死捏在掌心！
静默、沉思。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楚云风突然起身，缓步走去外边，熟练快速的拨通电话。
“嘟——”
他对着听筒，用一种奇异的、如同淬了寒冰又燃着烈火般的平静声音说道：
“赵助理，我是楚云风。”
“劳驾转告苏总：打扰，就问一句——”
“我这个人，长得…还能入她的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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