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妖王倒地血染座，满洞群妖尽皆惊愕
猪妖王的死，并未给这座癫狂的洞窟带来片刻安宁。
那座被强行逆转的聚妖阵，在失去了最后的“镇压者”之后，彻底挣脱了所有束缚。它像一头被囚禁了万年的凶兽，终于咬断了最后一根锁链，开始对这个囚禁它的世界，展开最疯狂的报复。
“咔嚓……咔嚓嚓……”
洞窟顶端，那些悬挂了千百年的钟乳石笋，再也承受不住地脉妖气的狂暴冲刷，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扩大，最终，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一根足有水桶粗的石笋轰然坠落。
它没有砸中地面，而是在半空中就被一道凭空出现的、墨绿色的妖气乱流卷住，像一根脆弱的稻草，被轻易绞成了漫天粉尘。
这只是一个开始。
更多的石笋开始断裂，更多的妖气乱流在洞窟内肆虐。它们相互碰撞、撕扯，发出尖锐的、类似金属摩擦的啸叫。洞壁上那些古老的壁画，在狂乱光影的映照下扭曲变形，仿佛画中的妖魔鬼怪都活了过来，要从石壁中挣脱，加入这场末日的狂欢。
那堆幽绿色的火焰，已经彻底失去了形态，化作无数细碎的火星，在洞窟的每一个角落里飞舞、闪烁，如同亿万只鬼火萤虫。
整个妖王殿，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正在自我毁灭的能量研磨机。
而在这片毁灭风暴的中心，在那具庞大的、仍在微微抽搐的尸体旁，浓密的烟尘与骨粉，正缓缓沉降。
猪妖王倒下的地方，距离它的王座不过数步之遥。那是一张由整块黑曜岩雕琢而成的巨大石座，扶手上镶嵌着各种骸骨与宝石，粗犷而狰狞，象征着它在这万妖窟中不容置疑的统治地位。
一缕暗红的、粘稠的血液，从猪妖王后颈那个微不可查的伤口中，执着地渗出。它汇聚成溪，蜿蜒流过布满褶皱的肮脏皮肉，滴落在地面，然后，顺着岩石地面的微小坡度，开始了一场缓慢而坚定的旅程。
它绕过一块碎裂的头骨，漫过一地白色的骨粉，不急不缓，却又无可阻挡。
血流的速度很慢，但它在前进。
最终，这股代表着旧王陨落的鲜血，触碰到了黑曜岩王座冰冷的底基。它像一条拥有生命的红色小蛇，沿着石座的边缘向上攀爬，在漆黑的岩石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蜿ill蜒的痕迹。
血，染红了王座。
洞窟之外，负责守卫的妖兵们早已被里面的动静惊得魂不附体。
起初，它们只听到大王那充满痛苦与愤怒的咆哮。这很正常，每次享用祭品时，大王总会先玩弄一番，祭品的惨叫和求饶，是大王最喜欢的下酒菜。
可很快，那咆哮声就变了味。不再是戏谑与残暴，而是纯粹的、发自肺腑的痛苦。紧接着，地动山摇，整个洞窟都像是在发抖。
“里面……怎么回事？”一个长着山羊胡子的小妖，抱着一杆长戟，两条腿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不知道啊……大王不会是吃坏了肚子吧？”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猴妖挠了挠头，试图用一个不好笑的笑话来缓解紧张。
没人笑。
所有的妖兵都面面相觑，眼中是同样的惊疑与恐惧。它们能清晰地感受到，从洞窟深处传来的妖气波动，已经从有序的潮汐，变成了一场混乱的、足以将它们撕碎的风暴。
就在这时，那声充满了无尽痛苦的咆哮，戛然而止。
世界，仿佛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一声沉闷到让它们心脏都为之停跳的巨响，从洞窟深处传来——“轰隆！”
脚下的大地猛地一跳，几个站立不稳的小妖当场摔倒在地。
死寂。
一种比之前任何喧嚣都更加可怕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洞窟入口。
大王的咆哮声，没了。
祭品的哭喊声，从一开始就没有。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胆子稍大的狼妖，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惧与好奇，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从巨大的洞门缝隙向里窥探。
只一眼，它全身的毛发“唰”地一下，根根倒竖！
它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脖子。
它看到了。
看到了那座山一样的身躯，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
看到了那片正在不断扩大的、深色的血泊。
看到了那张被鲜血染红的、空无一人的王座。
也看到了……在那片混乱风暴与王座阴影的交界处，静静站立着的一道白色身影。
“王……王……”狼妖哆嗦着，想喊出那个至高无上的称谓，却发现自己的舌头打了结，怎么也吐不清楚。
“怎么了？”旁边的羊妖推了它一把，不满地问道。
狼妖没有回答。它只是猛地缩回头，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脸上是一种见了鬼的、极致的惊恐。它一边手脚并用地向后爬，一边用变了调的声音尖叫起来：
“死了！死了！大王死了——！”
这一声尖叫，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丢进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整个洞窟入口，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胡说八道！大王怎么可能死！”
“你看错了！一定是你看错了！”
起初是质疑与呵斥，但当越来越多的妖兵鼓起勇气，从门缝、从岩石的缺口向内张望时，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取而代dEZhI的，是此起彼伏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它们看到了同样的景象。那具庞大而冰冷的尸体，那片象征着死亡的血污，还有那张被染红的、代表着权力更迭的王座。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妖群中蔓延。
猪妖王，金丹期的妖王，这万妖窟无可争议的主宰，死了？
被谁杀的？
那个祭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女子？
不可能！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凡人怎么可能杀死妖王？那比一只蚂蚁绊倒一头大象还要荒谬！
可如果不是她，又是谁？洞窟里，除了大王，就只有她一个活物。
一种无法用常理揣度的、超越了它们认知范畴的巨大恐惧，攫住了每一个小妖的心脏。它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而未知，正是恐惧最好的温床。
就在这片死寂的惊恐之中，在那混乱的妖王殿内，那道白色的身影，动了。
叶染缓缓地从王座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身上的白色囚衣已经变得又脏又破，沾满了污泥、血渍和灰尘，头发也有些散乱，几缕青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她的眼神，却平静得可怕。
她无视了周围那些足以撕碎钢铁的妖气乱流，它们在靠近她身体三尺范围时，便会自动滑向两边，仿佛她身周存在一个无形的领域。
她也无视了地上那具庞大的尸体，只是面无表情地从它旁边走了过去，甚至没有多看一眼。
她的脚步很轻，踩在满是碎骨的地面上，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走到了那具尸体的头颅旁，停下脚步。
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洞外所有偷窥的妖怪都肝胆俱裂的动作。
她弯下腰，在那头死不瞑目的猪妖王身上，撕下了一块还算干净的衣角，然后，慢条斯理地、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
仿佛上面沾了什么令她厌恶的脏东西。
擦完手，她随手将那块布丢在猪妖王的脸上，盖住了它那双充满茫然与困惑的眼睛。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弥漫的烟尘，穿过狂乱的妖气，精准地落在了洞窟入口的方向，落在那些正从门缝里向内窥探的、一双双惊恐的眼睛上。
被她的目光扫中，那些偷窥的小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快要冻僵了。它们尖叫着，哭喊着，手脚并用地向后退，撞倒了一大片同伴。
“她看到我们了！”
“魔鬼！她是魔鬼！”
恐慌彻底爆发，外面的妖兵阵型大乱，哭喊声、尖叫声、武器掉落的碰撞声响成一片。
然而，就在这片混乱的顶点，几声蕴含着强大妖力的怒喝，如惊雷般炸响。
“肃静！”
“慌什么！成何体统！”
伴随着怒喝声，几股强大的气息从远处急速接近。那是万妖窟中，地位仅次于妖王的几位妖将，被这里的惊天变故吸引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浑身长满黑色鬃毛的熊妖，和一个体态妖娆、眼眸狭长的蛇妖。它们身后，还跟着几位气息同样不弱的妖将。
它们分开混乱的妖兵，大步流星地来到洞窟门口，当它们看清里面的景象时，即便是这些见惯了血腥与杀戮的妖将，也全都愣在了原地。
熊妖将那张粗犷的脸上，写满了震骇。
蛇妖将那双妩媚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它们的目光，同样死死地锁定在那具尸体，和尸体旁那个白衣染血的女子身上。
猪刚鬣……死了？
怎么可能？！
整个万妖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固般的气氛中。
外面的妖将和小妖们，因为极致的震惊与恐惧，鸦雀无声。
里面的叶染，因为极致的漠然与平静，也未发一言。
只有那座失控的聚妖阵，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着，奏响着这曲名为“王座更迭”的、混乱的序曲。
叶染的目光，越过洞口那些呆若木鸡的妖将，望向了更远处的、幽暗的洞窟深处，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愉悦的、残忍的弧度。
她没有逃跑。
她甚至没有理会洞口那些随时可能冲进来将她撕碎的妖将。
她转过身，一步一步，踩着满地的碎骨与血污，向着那张被鲜血染红的、空无一人的黑曜岩王座，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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