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从一片灼热而混乱的数据洪流中挣扎着浮出水面的。
林尘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实验室那场席卷一切的恐怖爆炸。并非意外,而是精心策划的袭击,目标正是他主持的、即将完成的“高维能量场共振”项目。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物理法则在那一刻似乎彻底失效,他感觉自己像一段被强行从服务器上拔除的代码,抛入了一片光怪陆离、没有时间和空间概念的混沌之海。
无数扭曲的图像、尖锐的噪音、无法理解的符号疯狂冲击着他意识的残片。他像是在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中下坠,又仿佛被塞进了一条湍急的河流,随波逐流,无法思考,只能被动承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一种更为具体、更为粗暴的感知,强行将他从这片混沌中拖拽了出来。
冷。
刺骨的冰冷,从身下坚硬如铁板的床铺蔓延上来,穿透单薄的布料,渗入骨髓。随之而来的是无处不在的剧痛,像是被拆散了全身骨头,又被粗糙地重新拼接起来,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喉咙里火烧火燎,干渴得如同吞下了沙漠中的所有沙粒。鼻腔里充斥着霉变、潮湿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的浑浊空气。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蛛网密布、木质发黑的屋顶,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瓦片的缝隙漏下,在空气中投射出斑驳的光柱,照亮了飞舞的尘埃。身下是铺着干草的硬板床,硌得他生疼。他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一间家徒四壁、四处漏风的陋室。除了一张破桌,一个歪斜的木凳,以及墙角堆着的几捆干柴,再无他物。窗户是用粗糙的油纸糊的,破了几个大洞,冷风正呼呼地往里灌。
“这是……哪里?”
疑问刚在脑海中升起,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庞杂而汹涌的记忆洪流,便如同决堤的江河,蛮横地冲垮了他意识的堤坝,强行与他融合。
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再次昏厥。他死死咬住牙关,承受着这灵魂层面的撕裂与重塑。
记忆的主人,也叫林尘,年仅十五岁。出身于一个遥远的凡人小镇,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倾尽家财,托了重重关系,才将他送入这名为“青云宗”的仙家之地,期盼他能求得仙缘,光宗耀祖。
少年怀揣着最朴素的梦想和全家人的希望,跋山涉水而来。然而,在入门检测那天,冰冷的“测灵石”给了他,也给了他们全家最残酷的判决——“无灵根”。
无法感应天地灵气,无法吸纳灵气入体,终生与大道无缘。
希望有多大,绝望就有多深。从众人羡慕的“仙苗”,瞬间跌落为人人可欺的“废柴”。他被随意打发到外门,做了一个最低等的杂役弟子,负责最脏最累的活计,换取微薄的生存资源和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或许能被哪位长老看中眼缘的机缘。
然而,机缘从未降临。嘲笑、欺凌、排挤,成了他日常的佐餐。贡献点被克扣,食物被抢夺,住所被安排在最破败的角落。三日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中,他被以王强为首的几名外门弟子故意推搡,后脑重重磕在广场边缘的界碑石角上,当场血流如注,昏迷不醒。被人像丢垃圾一样扔回这间破屋,自生自灭。
原主的意识,就在这无尽的屈辱、身体的剧痛和对未来的彻底绝望中,如同风中的残烛,悄然熄灭了。
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恰在此时,入驻了这具濒死的躯壳。
“穿越……青云宗……无灵根……废柴……”
林尘,前世的机械工程博士,国家级重点实验室的核心成员,此刻躺在冰冷的床板上,艰难地消化着这匪夷所思的现实。理性告诉他,这超出了任何已知的科学范畴,但脑海中清晰无比的记忆,身体上传来的真切痛感,以及空气中那不同于地球的、带着某种奇异活性能量的气息,都在冷酷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他,林尘,穿越到了一个可以修仙的世界,却成了一个根本无法修仙的、最底层的废柴。
巨大的心理落差,如同冰水浇头。前世,他是天之骄子,站在人类科技的前沿,享受着众人的敬仰和优渥的生活。今生,他却成了挣扎在生存线上的蝼蚁,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是一种奢侈。
属于原主的那部分记忆,带来了深切的屈辱和不甘。那些嘲弄的嘴脸,那些恶毒的话语,那些拳脚相加的痛楚,如同亲历,让林尘的心脏阵阵抽搐。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骨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行,必须确认现状!”
强烈的求生欲和属于科学家的探究精神,支撑着他忽略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挣扎着从硬板床上爬起。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眼前发黑,险些再次栽倒。他扶着冰冷的土墙,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稳。
他踉跄着走到屋内唯一的水缸旁,借着水面上模糊的倒影,看清了自己如今的模样——一张鼻青脸肿、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少年面孔,嘴唇干裂,眼神黯淡,唯有眉宇间依稀残留着一丝属于原主的倔强。最触目惊心的是后脑,虽然血已止住,但凝结的血块和肿胀的头皮,依旧传来阵阵钝痛。
他又抬起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属于底层劳动者的手,布满厚厚的老茧,皮肤粗糙,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污垢,还有无数细小的伤口和冻疮。与前世那双保养得宜、操作精密仪器的手,判若云泥。
“灵根……灵气……”
林尘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回忆着原主记忆中最基础的“引气诀”,尝试按照那玄妙的路线,去感知、去引导空气中那被称为“灵气”的能量。
一分钟,两分钟……
体内空空如也,感受不到任何所谓的“气感”。外界也一片死寂,除了冷风和霉味,他感知不到任何特殊的能量流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对他关上了大门,将他隔绝在那瑰丽奇幻的修行世界之外。
一次,两次,三次……
他不断尝试,调整呼吸,集中精神,直到额角渗出冷汗,头脑因过度专注而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依旧,一无所获。
“果然……无灵根,绝灵之体。”林尘缓缓睁开眼,眼中最后一丝侥幸的光芒也熄灭了。属于博士的理性,冷酷地为他下了最终判决——穿越了,而且开局就是地狱难度。不仅身份卑微,身负重伤,更重要的是,通往这个世界力量体系的道路,对他而言,从根源上就被彻底堵死。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就在这时——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不,更像是砸门声,猛地响起,打破了破屋内死寂的气氛。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林尘!死没死?没死就滚出来!”
一个极其不耐的、带着明显鄙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林尘心头一紧,属于原主的记忆瞬间让他辨认出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外门执事堂的一名低级执事弟子,张禄。平日里没少克扣原主的贡献点,态度更是恶劣。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勉强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步履蹒跚地走过去,拉开了门栓。
门外,站着一名穿着灰色执事服、面色倨傲的青年。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似乎嫌弃屋内的气味。看到林尘这副凄惨的模样,他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有毫不掩饰的厌恶。
“磨磨蹭蹭,废物就是废物!”张禄冷哼一声,根本不给林尘说话的机会,直接抬手将一枚巴掌大小、黯淡无光的青色玉简,粗暴地甩到了林尘的脸上。
玉简冰凉坚硬,砸在脸上的痛感让林尘眉头紧蹙。
“这是你本月的贡献点结算,自己看吧!”张禄的声音如同寒冬里的冰碴子,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本月贡献点为零!累积三个月贡献点不足!按宗规,十日内,若无法补足所有亏空,即刻逐出山门,永不录用!”
冰冷的宣告,如同最终审判,砸得林尘耳膜嗡嗡作响。
他下意识地接住那枚滑落的玉简,精神力(或者说意识)微微触碰。
一行刺目的红色文字,瞬间浮现在他脑海:
【姓名:林尘】
【身份:外门杂役弟子】
【本月贡献:0】
【累积贡献:-15】
【状态:濒临驱逐】
那鲜红的“-15”点数,像三道狰狞的血痕,又像三道冰冷的枷锁,死死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十日!只有十日!
补足负十五点贡献,对于无法接取任何有灵根要求任务的他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而一旦被逐出宗门,以他如今这重伤未愈、身无分文的状态,在这陌生的、显然危机四伏的修仙世界,恐怕连活下去都成问题。
张禄看着林尘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失神的双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场早已注定的好戏。他懒得再多费唇舌,丢下一句“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冷漠。
破旧的木门在风中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
林尘独自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如同催命符般的玉简。屋外的冷风灌进来,吹动他单薄的衣衫,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冰寒。
前路,似乎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地狱难度?不,这简直是开局即死局。
绝望,如同最浓重的墨色,开始在他眼底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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