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官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钉入陈默的耳膜。“最高等级隔离观察……格杀勿论!”每一个字都带着铁血的重量,砸在手术台上,也砸在他残破不堪的神经上。帐篷内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似乎瞬间凝固,只剩下仪器单调的“滴答”声,敲打着死寂的空气。
陈默躺在冰冷的无菌布上,身体僵硬。他能感觉到军官那刀锋般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刮过自己的皮肤,最终死死锁在他左臂断腕处那厚厚的纱布上。那目光里没有探究,只有冰冷的戒备和毫不掩饰的、随时准备扣动扳机的杀意。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老徐。老医生紧锁着眉头,沟壑纵横的脸上疲惫更深,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腾着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有深沉的忧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绝望的探究。他没有反驳军官,只是死死盯着陈默,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似乎在咀嚼着陈默刚才那破碎的话语:“……它……还在……动……”
“报告!”一个穿着全套防护服、声音闷在面罩里的年轻医生猛地冲进帐篷,手里捏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机器余温的报告单,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徐……徐主任!深层组织……深层组织活检……初步结果出来了!”
帐篷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军官的眼神更加锐利。
老徐一把夺过报告单,浑浊的眼睛如同扫描仪般飞速扫过上面的数据和图表。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拿着报告单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样?”军官的声音冷得像冰。
老徐猛地抬起头,目光越过军官,再次死死钉在陈默身上,那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确认感。“深层组织……活性……异常活跃!”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重,“细胞形态……高度异化!代谢水平……远超正常组织数倍!而且……而且……”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检测到……极其微弱的……生物电信号!规律性……搏动!”
“搏动?!”军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你确定?!”
“确定!”老徐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医学权威的残酷确认,“虽然极其微弱,但仪器捕捉到了!就在那焦黑坏死层之下!深层!像……像一颗被强行压制、但仍在挣扎的……微型心脏!”
微型心脏!
陈默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左臂断腕!那厚厚的纱布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回应老徐的话语!那深层的、细微的搏动感……瞬间变得清晰无比!如同冰层下被唤醒的毒蛇,每一次律动都带着冰冷的、贪婪的渴望!麻痒感如同亿万只蚂蚁,顺着血管逆流而上,啃噬着他的神经!
“隔离!立刻执行最高等级隔离!”军官猛地转身,对着帐篷外厉声吼道,“清空周边区域!建立物理屏障!武装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包括医疗组!”他的声音如同铁锤,砸碎了帐篷内最后一丝侥幸。
命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整个营地。刺耳的警报声再次凄厉地响起,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尖锐!帐篷外瞬间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士兵的呼喝声、幸存者惊恐的哭喊和推搡声!
“凭什么隔离他?!他是英雄!”
“他炸了那鬼东西!”
“他手都没了!你们还要怎么样?!”
“放他出来!放他出来!”
“他身上有鬼东西!会传染!会害死我们所有人!”
“滚出去!让他滚出去!或者烧死他!”
“……”
混乱的声音如同沸腾的油锅,透过厚重的隔离帘,清晰地传入帐篷内。恐惧如同瘟疫,在幸存者中疯狂蔓延、变异。感激与愤怒,同情与憎恶,在死亡的威胁下被扭曲、放大,最终汇聚成一股充满敌意和排斥的洪流!
几个穿着厚重防护服、如同生化幽灵般的士兵冲了进来,动作粗暴而迅捷。他们不由分说,用特制的、带有金属加固的约束带,将陈默的右臂和双腿死死固定在手术台上!冰冷的金属扣环勒进皮肉,带来刺骨的寒意和屈辱感。
“你们干什么?!”老徐猛地挡在手术台前,怒视着军官,“他需要治疗!需要观察!不是像囚犯一样被捆起来!”
“治疗?”军官冷笑一声,眼神如同冰封的湖面,“徐医生,你是专家。你告诉我,什么样的治疗能杀死一颗……长在人体里的、会搏动的微型心脏?!什么样的观察能保证它不会突然……爆发?!”
老徐被噎住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手术台上被牢牢束缚、脸色惨白如纸的陈默,看着他左臂断腕处那厚厚的纱布下,仿佛正在无声搏动的恐怖存在。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涌上心头。
士兵们迅速在帐篷内忙碌起来。他们搬来厚重的铅板,开始沿着帐篷内壁搭建物理隔离层!铅板相互撞击发出沉闷的声响,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帐篷顶部的通风口被强行封闭,只留下一个小小的、覆盖着多层过滤网的换气口。帐篷内本就稀薄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浑浊、压抑,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一种……金属和尘土的气息。
“物理隔离完成!辐射屏蔽层部署完毕!”一个士兵大声报告。
军官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手术台上如同待宰羔羊般的陈默,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看好他。有任何异常……包括那‘搏动’加剧,或者试图挣脱束缚……立即报告!必要时……授权使用致命武力!”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帐篷,厚重的隔离帘在他身后沉重地落下,隔绝了外面混乱的世界,也隔绝了最后一丝……人间的气息。
帐篷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仪器“滴答”的电子音,以及……陈默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老徐站在原地,如同一尊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石像。他看着被铅板围困、如同囚禁在金属棺材里的手术台,看着陈默那双空洞、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眼睛。他缓缓走到手术台边,动作沉重而迟缓。
“陈默……”老徐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我……尽力了。”
陈默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帐篷顶部被铅板覆盖的角落,那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灰色。左臂断腕深处,那细微的搏动感如同跗骨之蛆,清晰地、顽固地传递着。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的挣扎,宣告着他的囚徒身份。
“那东西……”老徐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在耳语,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被纱布包裹的断腕,“它……在休眠?还是在……积蓄力量?它需要什么?你的血?还是……别的?”
陈默依旧沉默。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搏动感如同一个冰冷的计时器,正在他体内无声地倒计时。而帐篷外,是充满敌意的世界;帐篷内,是冰冷的铅墙和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
老徐看着陈默毫无反应的脸,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也黯淡下去。他颓然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向帐篷角落那个小小的换气口,似乎在贪婪地呼吸着外面那一点点相对“干净”的空气。他的背影佝偻而沉重。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逝。帐篷内,铅板隔绝了大部分声音,但外面幸存者营地那压抑的、充满恐惧和敌意的低语声,如同幽灵般,依旧能透过缝隙,丝丝缕缕地钻进来。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陈默的神经。
“看……就是那个帐篷……”
“怪物……就在里面……”
“听说……他胳膊里……长了个……会跳的东西……”
“天啊……太可怕了……”
“为什么不烧死他……”
“军队在保护他?还是……在研究他?”
“离远点……离远点……”
陈默闭上眼。那些声音如同冰冷的针,刺入他的脑海。他不再是英雄。他是怪物。是囚徒。是等待处决的……污染源。
左臂断腕深处,那细微的搏动感,似乎……随着帐篷外那充满恶意的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有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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