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死的门板被无形的巨力撞击,每一次沉重的轰响都让阁楼地板在脚下震颤。木屑和墙灰簌簌而下,呛得陈默喉咙发痒。门板上那道新生的黑色裂纹,如同狰狞的伤口,正贪婪地吮吸着门外透进来的、时断时续的昏黄光线。
门外的灰影——那个沉默的死神——退开的皮鞋尖只是最微小的位移。没有惊叫,没有咒骂,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喘息。只有一种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压迫感,混合着门板被巨力轰击的震动,穿透陈默的皮囊,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那不是恐惧的退缩,而是某种精准的蓄力。
轰——!!!
又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门板中央裂纹的末端猛地炸开一块巴掌大的缺口!几颗尖锐的木刺飞溅而出,带着破风声钉在对面肮脏的墙壁上。
瞬间!
在那块被强行撕裂的黑暗门洞后面,陈默看到了!
不是触须,不是泥沼。
一只手。
一只戴着紧绷黑色橡胶手套的手!指关节屈起,并非握拳,而是一种蓄势待发的、准备精准撕裂或扼杀的手型!它刚刚完成了击穿门板的那一击,此刻正冷冷地嵌在门洞中央。没有停顿,没有犹豫,那只手套包裹的手掌猛地向内一探,指关节张开,如同冷酷的机械爪,闪电般抓向陈默刚才倒地时所处的位置——那个桌边的空隙!
目标!赫然是还趴伏在地的陈默本人!
太快了!
陈默浑身的寒毛瞬间炸起!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在手套探入的瞬间,他完全不顾左肩撕裂般的剧痛,像被烫到一般,手脚并用地猛力向后蹬去!他的后背狠狠撞在倾倒歪斜的桌子腿上,桌子被这股力量推得再次滑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那只戴着手套的、如同毒蛇捕食的利爪,擦着他的小腿裤管,狠狠抓在了布满污迹和碎屑的地板上!五根指印清晰印下,边缘带着木板的细微裂纹。
差之毫厘!
冷汗瀑布般从陈默额角滚落。他甚至能闻到橡胶手套在剧烈动作下散发出的、冷冽的化学制品气味,混合着楼道积尘的味道。
手套一击落空,没有丝毫停滞。手腕转动,手掌离开地面,再次抬起,目标重新锁定因为后蹬而暴露在更多空档中的陈默!
陈默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手忙脚乱地向后缩,目光狂乱地扫视着身边。触手可及的只有倾倒桌面滑落的零星杂物:一个生锈的矮脚铁皮罐(刚才从桌上滚下)、几支折断的铅笔、还有……那个被他攥出指印的橙汁空瓶。
瓶!
冰冷的塑料触感硌在他的手心,微弱的残留橙香被浓烈的橡胶和尘土味压得几乎不存在。
手套再次袭来!更快!更准!五指成钩,直取他的咽喉!
躲不开!
绝望的狠厉在陈默眼中炸开!他不再指望躲闪,在那只手扣向自己脖子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尽全身力气,攥紧那冰冷的塑料瓶,狠狠砸向那只戴着冰冷手套的手背!
砰!
一声沉闷的钝响!
塑料瓶并没有破碎——它太软了。但它尖锐的瓶底边缘,不知是本身设计的棱角还是刚才倾倒过程中被意外踩踏产生的硬质折痕,在陈默拼尽全力的抡砸下,重重地楔进了橡胶手套下方的手腕内侧!
“呃!”
一声极轻微、仿佛是从喉管里挤出来的、短促压抑的痛哼声,第一次穿透了门板!那只探抓的手腕猛地一滞!动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僵硬!
不是重伤,但足以打断那致命的节奏!
机会!
陈默根本来不及细看,也顾不得那手套主人细微的反应。求生的欲望像电流一样贯穿脊髓,他趁着对方这一刹那的迟滞,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右脚狠狠踹在刚才撞到的那个歪斜的桌腿——不,这次他的目标是桌腿旁被一并扫落的那个生锈的矮脚铁皮罐!
咚!
铁皮罐被他一脚精准地踹飞起来,如同一个沉重的小炮弹,带着尖锐的风声,不偏不倚地砸向那个还在门板破洞里的、手腕正下意识回收的手!
噗!
沉闷的撞击声!
铁皮罐撞在手套上,并未造成实质伤害,但那股冲击力和罐体生锈边缘带来的刮擦感,迫使那只手更快地缩了回去!
门外,死寂恢复了半秒。但门板上的裂纹如同嘲笑的裂口。
陈默甚至顾不上喘息,他清楚这只是瞬间的喘息!门外那“东西”只会被激怒,下一波攻击只会更致命!他用还能发力的左臂猛地撑起身体,强忍着肩膀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借着前冲的惯性,连滚带爬地扑向他最后、也是唯一的目标——卫生间紧闭的木门!
距离很近!
一步!
两步!
他撞上了门板!
顾不上被反震撞疼的胳膊,手指疯狂地在门把手上拧动!
咔哒!
谢天谢地!没有锁!
木门被猛地向内推开!
卫生间内狭小的空间瞬间映入眼帘:斑驳的瓷砖墙、老旧发黄的陶瓷洗手池、一个锈迹斑斑的热水器,以及……正对着洗手池上方那扇仅容一人钻过的、同样布满灰尘的狭小气窗!
希望!
他挤身进去,立刻反手“砰”地一声将卫生间的门甩上!单薄的木门根本无法提供真正的安全感,门外沉重的撞击声已经再次响起,目标已然是这最后一道屏障!整个简陋的阁楼都在不堪重负地呻吟!
快!窗!
洗手池就在气窗正下方。陈默一步踏上冰冷的陶瓷水池边缘,脚下不稳差点滑倒。他死死抓住锈蚀的水管稳住身体,抬头看向气窗。
积了厚厚一层灰垢的玻璃,模糊了窗外的景象。窗框是老旧的铝合金推拉式,一侧似乎卡住了锈死。但气窗是开着的!那微小的缝隙,就是通往外面世界的最后一线生机!新鲜的空气!自由!即使外面是深渊,也比困死在这棺材里强一千倍!
他伸出左手,顾不得左肩如同被钢锯摩擦的剧痛,摸索着卡住的窗扇,用尽全身力气向外猛推!
锈死的轴承发出尖锐刺耳的“嘎吱——”呻吟,窗扇纹丝不动!
“操!”陈默低吼着,改用还算好用的右手,再次发力!汗水和血水已经混在一起,从他的下巴滴落。
嘎吱嘎吱……!
窗扇终于被撼动了一丝缝隙!但仅此而已!无法容纳他通过!
背后,卫生间的木门也开始承受巨大的压力!砰砰的撞击声如同擂鼓!
没时间了!必须撞开!
陈默咬牙,身体向后微仰,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肩膀侧面对着窗扇卡死的部位狠狠撞了上去!
砰!!!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窗扇的连接处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终于被撞开了一掌宽的豁口!冷冽的空气瞬间涌入!
成了!
他顾不上肩头崩裂的伤口,抓住窗框,不管不顾地将头向外探去!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冰水浇透!
窗外,不是想象中的空地或邻居屋檐。
正对着卫生间的,是一堵墙。一堵近在咫尺、老旧的、布满爬山虎枯藤的红砖墙!
是相邻另一栋更高建筑的侧面墙壁。两栋楼之间狭窄的缝隙,黑暗得如同不见底的深坑。缝隙底部深不可测,只能看到堆积的垃圾和废料的模糊黑影。一股浓重的霉腐和垃圾的酸馊味直冲鼻腔。
绝望的巷道。
唯一的“通路”,是一条沿着隔壁更高那栋建筑的楼壁、向下倾斜的排水铁管。它锈迹斑斑,从高处的某个地方延伸下来,经过陈默这扇狭窄气窗旁大约半米的地方,一路延伸向下,消失在巷道底部的黑暗里。
砰!哐当!
背后的卫生间隔门终于不堪重负!门板内侧的锁栓装置被巨大的冲击力硬生生从门框上撕裂!整个门板向内猛地震开,重重砸在对面的瓷砖墙上!门外浓郁的橡胶味和尘土味瞬间淹没了狭窄的卫生间!
一个穿着深灰色衣裤、身材匀称却散发着冰冷肃杀气息的身影,堵在了被暴力破开的门口。楼道闪烁的昏黄灯光勾勒着他侧脸的冷硬线条,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片凝固在黑暗中的、令人窒息的轮廓。
他的一只手垂在身侧,戴着紧绷的黑色橡胶手套。手套内侧靠近手腕的地方,深色的橡胶表面有一道新鲜的、不算深但很显眼的刮擦痕迹——正是橙汁瓶棱角留下的印记。
他没有立刻扑上来。只是站在那里,冰冷的视线像手术刀一样划过陈默探出窗口的上半身,以及那条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锈迹斑斑的排水铁管。
陈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没有选择。
身后是死门。
窗外是绝巷。
唯一的生路……是那条冰冷的、通向未知深渊、随时可能断裂的锈蚀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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