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峰依旧。
当林凡与苏婉抵达时，恰是日落时分。漫天霞光将整座山峰染成金红，云海在脚下翻涌，与三百年前的记忆别无二致。他曾无数次随师尊在此悟道，看云卷云舒，听松涛阵阵。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峰顶那块最平整的观景石上，早已立着一道身影。灰衣在晚风中微微飘动，背对着他们，正眺望着沉落的夕阳。
林凡示意苏婉在原地等候，独自迈步上前。每一步都走得极其缓慢，脚下的碎石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山巅格外清晰。
“你来了。”灰衣人没有回头，声音平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我该称呼你什么？”林凡在距他三丈处停下，这个距离，进可攻，退可守，“天机阁的引路人？焚天教的卧底？还是……”他顿了顿，声音艰涩，“……玄玑师尊？”
灰衣人缓缓转过身来。
夕阳的余晖照亮了他的脸。这一次，林凡看得真切——那张脸，与记忆中师尊的容貌几乎完全重合，只是眼角多了几道细纹，眼神也更加深邃，少了当年的不羁，多了沉淀后的沧桑。但林凡敏锐地察觉到，这张脸缺乏真正的生机，更像是一种高明的拟态。
“这副皮囊，让你困惑了吗？”灰衣人——或者说，拥有玄玑真人面容的存在——淡淡开口，“我并非玄玑，但确实与他渊源极深。”
林凡体内寂灭之力悄然运转，周身气息锁定了对方：“那就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以及引我来此的目的。我不喜欢猜谜。”
“我是玄玑留下的一道‘后手’。”灰衣人语出惊人，“你可以称我为‘守印人’。”他目光扫过林凡紧绷的身体，“放松些，若我要对你不利，在天机阁便不会出手，更不会选在此地与你相见。”
“守印人？守护什么印？”
“守护青云宗地下，那道被封印的‘焚天火种’。”灰衣人的话如同惊雷，在林凡耳边炸响。
随着灰衣人的叙述，一段被尘封的历史缓缓揭开。
青云宗根本不是什么上古小宗派的遗迹，而是上古时期，正道大能封印焚天教核心圣物——“焚天火种”的禁地。玄玑真人一脉，世代相传的使命，便是守护这道封印，防止焚天之火重现世间。
“三百年前那场灭门之祸，并非偶然。”灰衣人，或者说守印人，眼中流露出追忆与痛楚，“是教内复苏的势力，联合了外部强敌，精心策划的突袭。他们的目标，就是强行夺取火种。”
“那师尊他……”
“玄玑确实陨落了。”守印人的声音低沉下去，“在最后关头，他选择以身殉道，将大部分神魂与毕生修为注入封印大阵，暂时稳固了火种，并将一部分记忆与使命封存于我体内。而我，是他早年间以自身一缕分魂，辅以秘法培育出的‘身外化身’。”
林凡身形微晃，尽管早有猜测，但听到师尊确已陨落的消息，心脏依旧传来一阵刺痛。数百年的执念，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之一，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了一角。
“既然如此，你为何又与焚天教纠缠不清？在天机阁，你分明……”
“因为封印正在松动。”守印人打断他，语气凝重，“玄玑的牺牲，只争取了三百年时间。焚天教这些年从未停止寻找破解之法。他们不知从何处知晓了你的特殊，知晓你身负‘余烬重生’之秘。他们认为，你的力量或许是完美融合乃至掌控火种的关键。”
他指向林凡：“所以，你现在是他们最重要的目标。活捉你，用以献祭或掌控火种。”
林凡沉默片刻，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如此说来，他之前的猜测部分正确，青云宗的覆灭确实源于怀璧其罪，而他自己，也因重生后的特殊，卷入了这场延续了无数年的纷争中心。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继续师尊的使命，守护封印？”林凡抬头，目光锐利，“可我如今，已非青云宗弟子。我的道，也早已不同。”
“不。”守印人却摇了摇头，说出了让林凡意外的话，“我是要你，去取得火种。”
“什么？”林凡瞳孔一缩。
“堵不如疏，守终有尽时。玄玑晚年已窥见天机，知道这道封印不可能永远维持。唯一的解决之道，不是继续加固封印，而是找到一个能够承受并掌控火种力量的人，从根本上化解这场危机。”守印人目光灼灼地看着林凡，“而你，林凡，历经生死，于寂灭中创生，你的‘新生之力’，或许是唯一能与焚天火种那极端毁灭属性相抗衡，并最终驾驭它的力量。”
“这是玄玑的遗志，也是我存在的最终意义——引导你，继承这份力量，终结这场持续万年的纷争。”
晚风骤急，吹动两人的衣袍猎猎作响。
巨大的抉择摆在林凡面前。接受，意味着他将背负起前所未有的重任，直面焚天教这个庞然大物，与可能被火种反噬焚身的风险。拒绝，或许可以暂时逍遥，但封印终将被破，焚天之火席卷世间，他也必将成为对方首要清除的目标，再无宁日。
更何况，这其中，还关乎师尊的遗志。
他看着守印人那张与师尊一般无二的脸，仿佛看到了那个总是醉醺醺，却在关键时刻无比可靠的老人，正用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
夕阳终于完全沉入云海，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在天际。夜色开始弥漫山巅。
林凡深吸一口气，寂灭之力在体内平静流转，带着生死轮转的奥秘。
“告诉我，”他开口，声音在渐起的夜风中清晰无比，“该怎么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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