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未来”大赛的筹备，像给原本就高速运转的工作室又加装了一个涡轮增压器。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亢奋和焦虑的气息。莉莉作为项目主创，变得更加雷厉风行，也...更难以捉摸。她似乎很享受这种主导权在握的感觉，对各种细节的要求近乎严苛，开会时语速快得像发射子弹，常常不容置疑地否决他人的提议，包括温婉那些经过仔细调研后提出的、相对保守但更稳妥的技术实现路径。
“时间紧，任务重，没时间试错！必须用最前沿、最能抓眼球的技术！”莉莉一锤定音，手指敲着桌上那份她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号称是“内部资料”的国外案例，“就按这个方向走，温婉，你负责的交互逻辑部分，要再大胆一点，效果图往炫酷了做，不用担心技术实现，我去搞定供应商！”
温婉看着那份花里胡哨、但细究起来很多细节都经不起推敲的“案例”，眉头微蹙。她不是反对创新，但大赛作品不仅需要创意，更需要考虑落地的可行性和用户体验。莉莉的方案，在她看来，有些过于追求形式，而忽略了“联结”这个核心主题的深度挖掘。
但她只是辅助。意见提过一次被驳回后，便不再多言。她尽职尽责地按照莉莉的要求，修改着交互流程和效果图，同时私下里还是忍不住做了另一套更侧重情感化体验的备用方案，权当是自己的练习和思考。
工作量巨大。她常常是整个工作室最后一个走的。琛琛已经习惯了妈妈晚归，每次被张姨接回家，都会乖乖自己玩，然后趴在窗口等妈妈的身影。温婉每次看到那扇窗户后的小小身影，心里都酸涩又愧疚，只能通过更努力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这天是方案提交的截止日前一天。
整个小组熬了一个通宵，终于将所有的设计说明、效果图、技术方案打包整理完毕。巨大的压缩文件安静地躺在温婉电脑的桌面文件夹里，只等第二天上午最后校对一遍，就可以上传提交。
窗外天光已经蒙蒙亮。
莉莉打着哈欠，脸上带着疲惫却兴奋的红光，拍了拍手：“好了，大功告成！大家辛苦了！赶紧回去补个觉，下午早点来，做最后的冲刺！”
小柯已经瘫在椅子上快睡着了。阿哲默默保存好所有工程文件。温婉仔细检查了一遍文件夹里的内容，确认无误，才合上电脑，揉了揉胀痛不已的太阳穴。
脑袋里像塞了一团浆糊，眼睛干涩得几乎睁不开。她和其他人打了个招呼，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工作室。
回到家，琛琛还在熟睡。她几乎是摔进床里的，连衣服都没力气脱，瞬间就陷入了昏睡。
好像才刚闭上眼没多久，就被刺耳的闹铃声惊醒。
她挣扎着爬起来，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疼。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她心里一紧，赶紧洗漱换衣，叮嘱张姨照顾好琛琛，又匆匆赶往工作室。
下午一点，工作室里气氛紧张而期待。
莉莉已经到了，正对着小镜子补妆，看起来精神焕发。小柯和阿哲也陆续到位。
“文件都准备好了吧？温婉，你那边是最终版吧？”莉莉放下口红，问道。
“嗯，昨晚保存好的，我这就打开最后核对一下。”温婉坐到电脑前，开机。
输入密码，桌面缓缓加载出来。
她的目光习惯性地投向那个命名为“大赛终稿”的文件夹——
空的。
文件夹图标显示着刺眼的“0 items”。
温婉的心猛地一沉，以为是眼花了。她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移动鼠标，双击点开文件夹。
里面空空如也。
那个几个G的压缩包，不见了。
冷汗瞬间从后背冒了出来。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指颤抖着，快速在电脑里搜索文件名，搜索最近文档...
没有！哪里都没有！
“怎么了？”莉莉察觉到她的异样，走过来。
“文件...文件不见了...”温婉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慌而嘶哑，她不死心地又打开回收站——也是空的。
“什么？！”莉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不见了？！温婉！你开什么玩笑！今天下午五点截止提交！你告诉我文件不见了？！”
小柯和阿哲也围了过来，脸色都变了。
“温姐，你好好找找！是不是存错地方了？”小柯着急地说。
“不可能...我昨晚明明保存好的，就放在桌面这个文件夹里...”温婉脸色惨白，手指冰凉，疯狂地点击着鼠标，试图找出任何可能的痕迹，“我还确认过的...”
“确认过怎么会不见？！”莉莉气得声音发抖，指着电脑屏幕，“是不是你误删了？还是电脑中病毒了？温婉！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我没有误删！我...”温婉百口莫辩，急得眼圈都红了。那种心血一夜之间付诸东流的绝望感，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莉莉烦躁地打断她，在原地转了个圈，猛地看向阿哲和小柯，“你们的本地备份呢？有没有？”
阿哲沉默地摇头：“工程文件我有，但整合后的最终版压缩包，只有温婉那里有。”这是流程，最后由主协调人统一打包。
小柯也苦着脸：“我只有我负责的那部分零散文件...”
“完了...”莉莉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狠狠瞪了温婉一眼，“看你干的好事！大家这么多天的心血！全白费了！”
温婉死死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她昨晚离开前，明明再三确认过的...
她猛地抬头，看向莉莉：“莉莉，你昨天走的时候，有没有动过我的电脑？或者看到谁动过？”
莉莉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温婉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我自己都快累死了，动你电脑干嘛？你自己弄丢了文件，还想赖别人？！”
她的反应激烈得有些反常。
温婉看着她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心里那个模糊的、不愿相信的猜测，渐渐清晰起来。
昨天凌晨，她是最后一个走的吗？
她记得她保存好文件，关上电脑时，莉莉好像还在工位上收拾东西，说要发个邮件再走...
难道...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如果真是那样...那也太...卑鄙了！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小柯急得团团转，“赶紧想办法啊！能不能恢复数据？或者我们赶紧重新打包？时间还来得及吗？”
“重新打包？”莉莉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了嘲讽，“效果图、设计说明、技术方案...那么多零散文件，重新核对整合，再压缩上传，五个小时？来得及吗？而且很多效果图都是温婉昨晚刚渲染的，源文件都不知道她有没有备份！”
这话像是提醒了温婉。
源文件！
她猛地想起，因为不放心莉莉那个方案的技术可行性，她私下做的那套备用方案！虽然完成度不高，很多细节没细化，但核心概念和主要框架是完整的！而且源文件都在！
还有阿哲那里的工程文件！
如果...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愤怒，看向杨曦办公室的方向——杨曦今天上午出去谈合作了，还没回来。
“还有一个办法。”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用我之前做的那套备用方案，结合阿哲的工程文件，我们抓紧时间，应该能在截止前赶出一个简化版！”
莉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备用方案？温婉，你那个被否掉的、软绵绵的方案？拿那个去参赛？去丢人现眼吗？！”
“丢不丢人，试了才知道！”温婉第一次如此尖锐地反驳她，目光毫不退让地直视着莉莉，“总比直接放弃，交白卷强！”
她不再看莉莉难看的脸色，转向阿哲和小柯，语速飞快：“阿哲，麻烦你立刻把你那边相关的工程文件备份找出来。小柯，你帮我一起整理备用方案的文件！我们现在就开始！”
她的镇定和果断，像主心骨一样，瞬间稳住了慌乱的两人。
“好！”小柯立刻响应。
阿哲看了她一眼，也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位。
莉莉被晾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着温婉迅速打开一个个文件夹，眼神复杂难辨。
温婉没有时间再去揣测莉莉的心思。
她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调动着所有的专注力和剩余的全部精力。
愤怒和后怕被强行压下去，转化为一种冰冷的、极度集中的能量。
她必须成功。
她不能倒下。
更不能，让某些人的算计得逞！
工作室里，只剩下急促的键盘敲击声和鼠标点击声。
一场与时间的赛跑，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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