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诚的报告像一根刺，扎在凌云的心头，细密地疼，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那种感觉，仿佛自己长久以来认定的事实被颠覆，而颠覆者，恰恰是那个他最认为不可能、也最不应该颠覆的人。
她怎么敢？怎么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过得如此……风生水起？
投入？适应？没有困难？
这些词反复在他脑海里盘旋，与他记忆中那个温顺、甚至有些怯懦的家庭主妇形象激烈冲突，碰撞出令人不安的火花。
他无法忍受这种失控感。
尤其是，这种失控来源于温婉。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她明白，无论她怎么折腾，都逃不出他的掌控。她所谓的“工作”，所谓的“独立”，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他可以轻易碾碎。
一个幼稚而专横的念头，在这种混合着恼怒、嫉妒和一丝慌乱的复杂情绪驱使下，迅速滋生、膨胀，最终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他甚至没有仔细思考这个行为的合理性，只是迫切地需要一种方式，来重新确认自己的权威，来打破她那层看似牢固的“专注”外壳。
他再次拿起内线电话，接通周诚，声音冷硬，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
“联系‘拾光’工作室。”他命令道，每个字都像是淬了冰，“以凌氏集团的名义。”
周诚在那头沉默了一瞬，显然有些意外这个指令：“凌总，您是想……”
“告诉他们，”凌云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霸道，“不准让温婉加班。”
“……”电话那头是更长久的沉默。即使是见多识广、处事不惊的周特助，也被这明显超出商业逻辑、甚至显得有些荒谬的命令弄得一时失语。这简直像是小学生划地盘般的幼稚行为。
“凌总，”周诚试图委婉地提醒，“以什么理由呢？这似乎……有些干涉对方公司的内部管理了。”
“需要理由？”凌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质疑的不悦和一丝恼羞成怒，“凌氏未来可能会考虑与他们有一些合作，不希望合作方的核心设计师过度劳累影响状态。这个理由够不够？”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连自己都觉得牵强又可笑，但强烈的情绪压倒了一切。
周诚立刻听出了老板语气中的决绝和不容置疑，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能应下：“是，我明白了。我立刻去办。”
电话挂断。
凌云靠在椅背上，胸口因为刚才那番强词夺理而微微起伏。他想象着“拾光”工作室的老板接到凌氏总裁特助亲自打来的、内容如此匪夷所思的电话时，会是何等震惊和惶恐。
他想象着那个苏老板可能会立刻去找温婉，可能会战战兢兢地要求她准时下班，可能会用各种方式暗示她背后有惹不起的人物。
然后呢？
然后温婉会怎么想？
她一定会猜到是他。她会愤怒？会无奈？还是会感到一丝被“重视”的得意？
无论如何，他成功地打断了她的“投入”，强行将自己的意志，再次加诸于她的生活之中。
想到这里，一股扭曲的快意稍稍压过了之前的烦躁。
对，就是这样。他就是要让她知道，她的一切，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下。她所谓的事业，他动动手指就能轻易干预。
这种幼稚的、近乎骚扰的阻拦方式，与他平日运筹帷幄、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形象截然不同，但他此刻却顾不上了。他只想用一种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去触碰那个似乎正在脱离他掌控的世界，去证明自己的存在感。
然而，那快意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空茫和自我质疑。
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即使阻止了她今天加班，又能改变什么？
能让她回到那个只有冰冷灶台的空荡家里吗？能让她重新变回那个眼里只有他、小心翼翼等待他归来的温婉吗？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书房里无比安静，只剩下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刚才那通电话，仿佛抽掉了他身上某种支撑，显露出一丝外强中干的狼狈。
他以为自己是那个执棋的人，随手一步就能搅乱对方的局。
却未曾想过，对方或许早已离开了棋盘。
而他这步幼稚的棋，最终困住的，可能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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