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骑着自行车,链条咔哒咔哒地响,车轮碾过村口那块被雨水泡得发白的青石板。风从耳侧刮过,吹得她额前碎发乱跳,吊坠贴在锁骨处,温温的,像是刚被人握过又松开。
她没回头,但知道那个女人还站在邮局门口,大概正盯着她背影出神。
无所谓了。
她拐了个弯,车头直奔知青点。刚停稳,就看见周文远跪在宿舍门前的泥地上,膝盖陷进湿土里,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脑袋低得快碰地。
“姜昭!我错了!我真的悔改了!”他嗓门扯得老高,字正腔圆,活像在台上朗诵革命诗篇,“我知道我不该写情书,不该造谣,更不该……更不该放火烧你宿舍!”
姜昭没说话,一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
围观的人已经围了一圈,有知青,也有村民,交头接耳:“哎哟这回是真跪下了?”“人家都道歉了,姜知青还能不给个台阶?”“就是,年轻人闹点矛盾,过去了就过去了嘛。”
王婶挤进来,看了眼姜昭,又瞅了瞅周文远,小声嘀咕:“这孩子……倒是挺诚恳。”
姜昭抬眼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周文远那只伸出来的手上——袖口翻起,露出半截手腕,衣襟内侧鼓鼓囊囊。
她嘴角一勾,识海中灵狐轻跃而起,神识如丝线般探出,瞬间扫过那团褶皱的纸。
不是检讨。
是举报材料的草稿,写着“姜昭私藏违禁药品”“利用封建迷信蛊惑群众”“与境外势力勾结”……
写到第三条时笔迹中断,墨水洇开,显然是临时收手。
好家伙,一边下跪,一边准备背后捅刀?
她冷笑一声,把自行车往前一推,车轮“哐”地压上对方摊开的手掌。
“啊!”周文远惨叫一声,猛地抽手,可姜昭早把车把一拧,前轮死死卡住他中指和无名指的关节。
“你上次骂我是资产阶级臭小姐,说我要被扫进历史垃圾堆。”姜昭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现在怎么又来装深情了?那你先告诉我——粪坑跳得爽不爽?”
人群哄笑。
周文远脸涨成猪肝色,还想硬撑:“我那是年少无知!我现在认清错误了!组织上给我三天挑粪教育,我已经流够了汗,也流够了泪!我愿意重新做人!”
“哦?”姜昭歪头,“那你流的汗,洗掉投机倒把的黑心了吗?流的泪,能补上诬陷别人的嘴吗?”
她脚尖一点地,身子微微前倾,车轮缓缓碾过他的手指。
咔。
骨节错位的闷响,没人听不见。
周文远疼得浑身发抖,额头磕在地上,嘴里还在念叨:“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进步青年……我有背景……城里有人……”
“所以你是来谈判的?”姜昭打断他,语气突然冷下来,“不是求原谅,是来威胁我闭嘴?”
她俯身,离他耳朵只有半寸:“那你告诉我,这张纸——”指尖一弹,那张所谓的“悔过书”飞出去,飘在泥水里,“为什么背面写着‘证据不足,需进一步调查’?你还藏着什么没写完的罪名?嗯?”
周文远瞳孔骤缩。
他没想到她连这个都看得见。
“你……你胡说!我没有!”
“没有?”姜昭冷笑,“你要写检讨是吧?行啊。明天全公社广播站播一遍《我如何投机倒把、诬陷先进知青》,外加《我在后山倒卖粮票被抓现行》,我就当今天没见过你跪这儿。”
“你!”周文远终于破防,抬头怒吼,“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装什么清高!要不是你有点怪本事,谁会怕你!”
话音未落,姜昭一脚踹在车蹬上,前轮猛地一转,车辐条狠狠绞住他两根手指。
“哎哟——!!”
“怪本事?”姜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猜猜,我要是现在喊民兵来,把你藏在裤兜里的假介绍信、偷印的粮票样本全都掏出来,你还能不能进城‘找关系’?”
周文远整个人僵住。
他知道那些东西在哪儿。
可没人知道。
除非……她早就盯上他了。
人群安静了几秒,随即嗡地炸开。
“他还真干过这事?”
“天爷,这不是比王二狗还坏?”
“亏他说得出口‘进步青年’!”
刘二柱从外面挤进来,手里拿着民兵队的登记本,冷冷道:“姜知青,你要不要现在报案?我们马上送他去县局。”
周文远脸色煞白,扑通一声又磕了个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贪心,不该嫉妒你,不该听村长的话去害你!我都交代!我都交代!”
“晚了。”姜昭松开车把,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你要是真心悔改,就不会一边跪着,一边还在打我的主意。”
她翻身上车,链条一响,车轮从他手上彻底移开。
周文远抱着手蜷在地上,指节红肿变形,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滚吧。”姜昭看着他,声音不大,“别让我再在红星村看见你。不然下次,我不踩手——我直接把你塞粪车运走。”
民兵上来架人,周文远挣扎着回头,眼神怨毒:“你等着……你这种人……不会有好下场……”
姜昭没理他,调转车头,朝知青点骑去。
身后议论纷纷。
“这也太狠了吧……”一个年轻女知青小声说,“毕竟他都跪了。”
“狠?”王婶啐了一口,“你记得西头那场火不?要不是姜知青救得快,刘二柱他娘早烧成炭了!他放的火,还想让人给他鼓掌?”
“就是!”刘二柱接过话,“她要是不狠,咱们这些老实人就得被踩进泥里!”
姜昭听着,没回头。
她把车靠在墙边,走进宿舍,反手关上门。
屋里安静。
她蹲下身,从床底拖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个不起眼的灰色袋子——空间袋,格雷姆做的,上次装了会爆炸的彩虹糖,这次总算没出岔子。
她开始往里收东西:晒干的灵谷、炼好的健体丹、剩下的五株人参、还有几瓶备用的灵泉水。
动作很稳,一点不急。
窗外,夕阳斜照,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忽然,吊坠轻轻颤了一下。
她停下动作,指尖抚过玉简表面。
识海中,那棵第一百棵扶桑树,刚刚抽出第一片新叶。
百日成林,倒计时还剩一天。
她眯了下眼,把最后一瓶药放进袋中,拉紧袋口。
然后站起来,走到桌前,拿起搪瓷缸,倒了杯热水。
吹了口气。
热气模糊了窗玻璃。
她在雾面上画了个小小的“楚”字,又用指尖抹掉。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王婶。
“姜知青!赵阿婆炖了鸡,让我给你端一碗来!”
姜昭转身开门,脸上已经带笑:“谢谢婶子,正好饿了。”
她接过碗,低头闻了闻。
鸡汤香里,混着一丝极淡的木槿花味。
像是有人,悄悄把一块手帕塞进了锅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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