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未发送的黎明
手机震动的触感，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窜遍九尾全身。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猛地将手机翻过来，屏幕的光亮刺得他眼睛微微眯起。
聊天框里，在他那句“还没睡？”下面，多了一条简短的回复。
钎城：“嗯。”
只有一个字。
却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在九尾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没有无视，他回了。尽管只是一个最平淡无奇的回应，但这本身，就已经打破了长达数月的冰封。
九尾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无数的话语在脑海里翻涌、冲撞，像被困在牢笼里的野兽，急切地想要破笼而出。
他想问：“你今天那波绕后，是不是生气了？”
他想说：“教练的话别太往心里去。”
他想解释：“天台上的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甚至想不管不顾地吼出来：“周诣涛，我们能不能别这样了？！”
“没说完的话，整片天空都装不下……”
可最终，他只是用力咬住下唇，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敲打又删除，反复数次。对话框里的光标闪烁不定，像他此刻混乱的心跳。
他打出一长段话，诉说这些日子的挣扎与后悔，质问对方的沉默与疏离，可临到发送前，却又觉得每一个字都苍白无力，都像是在为自己的软弱和反复寻找借口。
“我讨厌情绪化，想念一丝不挂……维持体面的药剂，是一次次和自己谈心……”
他删掉了所有带着强烈情绪的字眼。他讨厌这样失控的自己，讨厌把心底最脆弱、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摊开在对方面前，即使那个人是周诣涛。
最后，他只发出了一句干巴巴的、试图将对话拉回“安全区”的问话：
“在单排？”
发送出去后，他立刻后悔了。这算什么？没话找话吗？
这一次，回复来得很快。
钎城：“刚结束。”
依旧是言简意赅。
对话似乎又要陷入僵局。九尾感到一阵无力，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他仿佛能看到屏幕那头，周诣涛平静无波的脸，和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默。
“你从没想过了解不为人知的我，可我只有你了你还在频频闪躲……”
是啊，他在闪躲。周诣涛也在闪躲。他们都在用沉默和距离，保护着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就在九尾以为对话会就此终结，准备放下手机，独自吞咽这苦涩的果实时，聊天框顶部，忽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九尾的心猛地一跳，眼睛死死盯住那行提示。
它出现了很久，断断续续，仿佛那边的人，也正经历着同样艰难的内心挣扎，在倾诉与沉默之间反复横跳。
九尾屏住呼吸，等待着。等待着一句或许能打破一切，或许会让一切更糟的话。
然而，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了许久，最终，却消失了。
没有新的消息发过来。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
巨大的失落如同冰水，兜头浇下。九尾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他懂了。
有些话，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只能任由它在那里，时不时地，提醒着你它的存在，带来细密而持久的疼痛。
“决定放弃我，当初就别靠近我……”
他关掉手机屏幕，将它扔到枕边，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黑暗中，他睁着眼睛，望着模糊的天花板，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一点熹微的、灰蓝色的光。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训练，比赛，复盘，周而复始。
他们依然会是队友，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那些在深夜里翻滚涌动，最终未能说出口的话，就这样被埋藏在了黎明到来之前的，最深的寂静里。
如同从未存在过。
第二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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