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赛的硝烟散去，留下的是更加严酷的现实——世界赛预选赛。那不再是国内联赛的温床，而是汇聚了各大赛区顶尖强者的炼狱。短暂的放松之后，更加沉重、更加密集的训练任务，如同乌云般重新笼罩在ttG基地的上空。
清晨六点，天光未亮，训练室却已经亮起了灯。
九尾推门进去的时候，有些意外地发现，里面并非空无一人。
钎城已经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屏幕亮着，不是游戏，也不是复盘软件，而是那个熟悉的手腕复健程序界面。他戴着耳机，左手稳定地操作着鼠标，右手佩戴着那个颇具科技感的护具，正根据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进行着极其缓慢而精细的关节活动。他的侧脸在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
九尾的脚步顿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他看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他因为某个动作牵动不适而几不可查抿紧的嘴唇，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想起昨夜大巴车上那个月光下安静的睡颜，想起走廊里那句低哑的“彼此”。一种混合着心疼和某种难以名状情绪的东西，在他心底悄然涌动。
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默默地走到茶水间，熟练地打开咖啡机。磨豆声轻微地响起，浓郁的咖啡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他拿出两个干净的杯子，犹豫了一下，在其中一个杯子里，依旧只注入黑褐色的液体，而在另一个杯子里，他停顿片刻，最终还是从糖罐里，夹起了一小块方糖，放了进去。
当他端着两杯咖啡回到训练室时，钎城的复健程序似乎刚好告一段落。他正在拆卸护具上的线缆，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
看到九尾手里的咖啡，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在那两个杯子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在那个颜色稍浅的杯子上。
九夜没有说话，只是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将那份加了糖的咖啡，默不作声地放在了他手边空着的位置上。
这一次，钎城没有立刻去碰那杯咖啡。他抬起头，看向九尾，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了昨夜的朦胧睡意，也没有了赛场上的杀伐锐气，只剩下一种沉淀后的、带着些许疲惫的平静。
他的目光在九尾脸上停留了几秒，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九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硬邦邦地解释：“……顺手。”
钎城没有说话，只是极轻微地，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很浅，几乎看不见，却仿佛瞬间驱散了他周身那层冰冷的隔膜。
他伸出手，端起了那杯咖啡，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然后，他看向九尾，用那双映着屏幕微光的眼睛，很轻地说了一句：
“糖，放多了。”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九尾却仿佛从中听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于……调侃的味道？
九尾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爱喝不喝！”
钎城没再说什么，只是又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放下杯子，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屏幕上，开始调出新的训练资料。但他的唇角，那抹极淡的弧度，似乎并未完全消失。
九尾看着他恢复工作的侧影，心底那点因为被“嫌弃”而升起的小情绪，奇异地平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心。
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也打开了电脑，登录游戏。
训练室里再次只剩下两种节奏的键盘声，和空气中缓缓弥漫的、带着一丝甜意的咖啡香气。
窗外的天色，由墨蓝逐渐转为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悄然洒了进来，落在两人并排的桌面上，将键盘和鼠标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新的征途，就在这片静谧而温暖的晨光中，悄然开始了。
选拔赛的号角犹在耳边回响，世界赛的门槛已然矗立眼前。压力并未消失，反而因为目标的更加宏大而显得愈发沉重。
但不知为何，看着身旁那个沉默却无比可靠的身影，闻着空气中那缕熟悉的、此刻却似乎有些不同的咖啡香，九尾忽然觉得，前路似乎也不再那么令人畏惧。
他们或许还会争吵，还会因为版本和战术的选择而产生分歧，还会在训练赛中因为失误而互相埋怨。
但有些东西，已经在无数个这样的清晨，在无数杯沉默传递的咖啡里，在赛场上一次次的生死托付中，悄然生根再也无法轻易撼动。
版本会变，对手会变。
但峡谷的风，会一直吹。
而他们，也会一直并肩，走下去。
第五十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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