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草原上的启明星还挂在天边。
许三多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起来,作训服在黑暗中发出窸窣的摩擦声。他轻手轻脚地穿好鞋,却听见对面床铺传来一声叹息。
许爷...李梦从被窝里探出半张脸,眼睛都没睁开,您能休息一天吗?就当可怜可怜我们...他的声音黏糊得像隔夜的米粥。
薛林只是抬起眼皮瞥了一眼,立刻像乌龟似的缩回被窝。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嘟囔:疯子...都是疯子...
许三多系好鞋带,轻声道:再睡会儿吧,早饭前回来。他的声音像草原上的晨露一样清亮。
门外,老魏已经等在那里。这个曾经起床比登天还难的老兵,如今作训服穿得整整齐齐,连武装带都扎得一丝不苟。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开始热身。
等等我!老马突然从屋里冲出来,一边跑一边往头上套作训帽。帽檐还歪着,就被晨风吹得更歪了。这帮小子...他喘着气抱怨,昨晚上打牌打到两点...
草原的黎明静得出奇。三人的脚步声惊醒了草叶上的露珠,也惊动了窝里的沙狐。许三多跑在最前面,身影在晨雾中时隐时现,像头矫健的小鹿。
返程时,三人的背包里都装满了石头。老马捡的都是平整的片岩,适合铺地面;老魏专挑带花纹的,说要给活动室添点色彩;许三多则收集了不少铁矿石,准备试试能不能提炼点金属。
你们还捡石头做什么?李梦举着烧火棍站在厨房门口,活像拿着权杖的国王,昨天剩下的水泥够铺宿舍了。
薛林围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还沾着面粉:班长,咱们不是弄完地面了吗?
许三多把石头倒在地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他抹了把汗,眼睛亮晶晶的:二楼,咱们修个活动室。顿了顿,又补充道:学习用的。
学习?李梦的声调陡然升高,像被人踩了尾巴的猫,在这个鬼地方学习?他夸张地挥舞着烧火棍,许三多,你是不是被太阳晒傻了?
老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慢慢走到李梦面前,作训靴踩在地上的声音格外清晰。我之前带的兵,钢七连的史今...老班长声音不大,却让李梦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捎来了学习资料。这个活动室,是我同意的。
空气突然凝固了。薛林手里的锅铲一声掉在地上。
我...老魏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发紧,我想考个高中毕业证。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兵,此刻脸涨得通红,三多,能...能教教我吗?
薛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转身钻回厨房。锅碗瓢盆的碰撞声立刻激烈起来,像是在掩饰什么。
李梦的目光在几人脸上转了一圈,最终叹了口气:好吧...他耸耸肩,谁让我们是一个班的呢。烧火棍无力地垂了下来。
早餐的面条还冒着热气,老马已经开始了分工:三多负责和水泥,其他人跟我去清二楼。
二楼的杂物间比想象的还要拥挤。生锈的枪架、报废的发电机零件、甚至还有一台老式电影放映机...岁月的尘埃在这里堆积了至少十年。
这玩意儿...老马抚摸着放映机斑驳的外壳,我当新兵时就在这儿了。
许三多突然眼睛一亮。在角落的旧木箱里,躺着一台军绿色通讯手台,天线已经折断,旋钮也掉了漆。他像发现宝藏似的把它捧起来:班长,这个能给我吗?
老马凑过来看了看:早坏了,咱们五班也用不上...
我能修好。许三多的手指轻轻抚过频率旋钮,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脸,修好了就能跟团部联系了。
老马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归你了。
清理工作持续到中午。当最后一箱杂物被搬下楼时,阳光正好透过西边的窗户照进来,照亮了满地狼藉。老魏靠在墙边喘气,作训服后背湿了一大片;李梦瘫坐在楼梯口,连抱怨的力气都没了;薛林直接躺在了地上,像条搁浅的鱼。
许三多拎着水泥桶上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开始工作。水泥倾倒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众人,老马第一个爬起来帮忙。
水泥在二楼地面上铺展开来,像一片灰色的湖泊。许三多跪在地上抹平的动作虔诚得像在朝圣,额头上的汗珠滴在水泥表面,立刻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李梦和薛林坐在台阶上喝茶,茶缸里的水已经见了底。这几位爷...李梦摇头,真是不知道累。
薛林没说话,只是起身去厨房烧水。锅里的水刚开,他就迫不及待地灌满了所有人的水壶。
当夕阳西沉时,二楼焕然一新。平整的水泥地面泛着柔和的光,窗户被擦得透亮,连墙角的蜘蛛网都不见了踪影。许三多正在抹最后的台阶,每一级都像用尺子量过般平整。
喝水。老马递来茶缸,里面泡着几片沙棘果干,酸甜的气息扑面而来。
许三多接过来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谢谢班长。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楼下突然传来大狼的吠叫声,接着是李梦的惊呼:快来看!
众人冲下楼,只见夕阳的余晖透过新擦的窗户,在崭新的地面上投下一片金红色的光斑。那只被救回来的小狼崽正追着光斑跑来跑去,爪印在水泥地上留下一串小小的梅花。
老马突然红了眼眶。这个在五班待了二十年的老兵,第一次觉得这片荒原上的小院,真正有了家的样子。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三多回来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