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的刀刃再次悬于毫发之间,时间却以毫秒为单位冷酷流逝。净化舱的震动已达到骇人程度,仿佛一头被囚禁的钢铁巨兽正在疯狂挣扎,随时可能分崩离析!观察窗内银黑能量与净化白光的激烈冲突刺得人眼睛生疼,高频警报声与能量对撞的爆鸣混合成一首毁灭的交响!
停止?还是继续?
安娜的指尖距离那鲜红的【紧急停止】按钮不足一厘米,却如同隔着天堑。停止,意味着放弃这千载难逢的、可能根除深层污染的机会,林克将重回那无望的沉眠,甚至可能因这次冲击而状态更差。继续,则是在赌那微乎其微的可能——赌林克的身体能撑到污染被彻底震碎剥离,赌净化舱能撑到能量冲突自然平息,赌这狂暴的过程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而门外,沉重、急促、绝非善意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正迅速逼近!一旦守卫闯入,看到这景象,绝不会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必然会强行终止一切,甚至可能将林克视为极度危险的污染源就地处理!
没有时间了!
安娜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她非但没有按下停止钮,反而做了一件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猛地将左臂的符文臂甲狠狠按在净化舱一个看似能源缓冲接口的位置上!然后,将她体内恢复的、以及刚刚从环境中汲取的、所有的星枢能量,不顾一切地、毫无保留地逆向注入净化舱的能源系统!
她不是在给净化舱供能——那无异于杯水车薪。她是在进行一种极其危险的“能量引导”!
她要以自身纯净的、与林克同源的星枢能量为诱饵和缓冲,强行介入那场狂暴的能量冲突!
“哥!跟着我!”她发出一声嘶哑的呐喊,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透过能量传递过去!
她的星枢能量如同一条纤细却坚韧的银线,猛地扎入那团银黑与白光交织的能量风暴中心!
瞬间,难以想象的剧痛和能量反冲如同海啸般沿着臂甲反馈回来!安娜感觉自己的左臂仿佛要瞬间被撕裂、碳化!精神层面更是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针同时穿刺!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几乎要昏厥过去!
但她的努力,竟然产生了效果!
那狂暴的、无差别攻击的悖论能量,似乎“认出了”这丝同源而至亲的能量波动,其攻击性微微一滞!就如同狂暴的野兽闻到了熟悉的气息,出现了一瞬间的迟疑!
而净化舱的能量场,也因为这股新的、相对“温和”的秩序能量的介入,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短暂的平衡点!
就是这瞬息即逝的机会!
林克胸口那结晶化的伤口处,最后一点、也是最根深蒂固的灰蓝色污染物质,在这微妙平衡形成的刹那,被最后一股能量冲击彻底震碎、剥离!
嗡——!!!
银黑能量失去了最主要的“敌人”深层污染,其狂暴的势头骤然一滞!与净化能量的冲突烈度瞬间暴跌!
净化舱的震动猛地减弱,刺耳的警报声也降低了几个分贝!观察窗内,白光重新占据主导,开始温和地冲刷林克的身体,修复着刚才暴力冲突造成的细微损伤。他胸口那处伤口,虽然依旧狰狞,却不再覆盖灰蓝物质,而是显露出一种新鲜的、虽然虚弱却不再被压抑的银白与暗金交织的本源光芒!一丝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生命活力,正从那伤口深处缓缓渗透出来!
成功了?!
安娜几乎虚脱,瘫软在地,左臂无力垂下,臂甲表面一片焦黑,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短时间内彻底报废。她看着观察窗内逐渐平息的能量和林克那明显好转的脸色,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
然而,还不等她这口气喘匀——
砰!!!!
房间那厚重的钢铁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
三名全身覆盖着厚重黑色金属盔甲、手持巨大震击棍和某种带有吸附口能量武器的堡垒守卫冲了进来!他们的盔甲风格粗犷,面罩是单一的深红色镜片,散发着冰冷的杀气。显然,刚才的能量暴动彻底触发了他们的最高警戒。
为首的守卫一眼就看到了还在嗡鸣运作、内部一片狼藉的净化舱,以及瘫倒在地、手臂焦黑、嘴角带血的安娜。
“污染失控!拿下她!隔离那个容器!”面罩下传出沉闷电子信号失真的命令声,没有任何询问的余地。
两名守卫立刻如狼似虎地扑向安娜,另一名则举起能量武器,对准了净化舱观察窗内的林克!
安娜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刚刚脱离能量险境,立刻又面临人为的绝境!她试图挣扎,却浑身脱力,连抬起手指都困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个冰冷、沙哑、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那名之前离去的黑袍锻锤守护者,去而复返。他\/她依旧沉默地站在那里,但手中那柄巨大的锻锤已然提起,锤头低垂,指向地面,一股无形的、沉重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那三名守卫的动作猛地僵住,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他们对守护者显然极为畏惧,立刻收武器,躬身行礼。
“守护者大人!此区域检测到极度危险的能量失控和未知污染泄露风险!根据安全条例第七…”为首的守卫试图解释。
“我知道。”守护者打断他,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这是我允许的。”
“什么?可是…”守卫明显愣住了,面罩下的红芒闪烁不定,“议会严令…”
“一切后果,由我承担。”守护者向前一步,沉重的脚步敲击在地板上,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他\/她巨大的护目镜扫过那三名守卫,“现在,出去。封锁门外,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绝对的权威,不容置疑的命令。
三名守卫沉默了片刻,最终再次躬身,一言不发,如同出现时一样迅速地退出了房间,并从外面重新关上了门。沉重的锁死声再次响起。
危机,再次因守护者的介入而暂时解除。
安娜瘫在地上,看着那沉默的身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感激?警惕?困惑?皆有之。
守护者没有看她,而是走到仍在微微嗡鸣、但已基本稳定下来的净化舱前。他\/她伸出带着厚重手套的手,按在舱体表面,似乎在感知内部的能量残留和林克的状态。
几秒钟后,他\/她发出一个极其轻微的、似乎是满意的哼声。然后,他\/她手动关闭了净化舱的程序。
舱门缓缓开启,热蒸汽涌出。内部的林克浑身湿透,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明显平稳有力了许多,胸口那处伤口虽然依旧可怕,却不再死气沉沉,而是微微闪烁着健康的星芒。
守护者小心地将林克从舱内抱出——他\/她的力量极大,抱着一个成年男性仿佛轻若无物——将其重新放回金属床铺上。
然后,他\/她才终于转过身,那巨大的护目镜,第一次真正地、专注地“凝视”着挣扎着坐起来的安娜。
沉默笼罩着房间,只有外界隐约传来的锻打轰鸣。
终于,守护者开口了,声音依旧经过处理,却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
“你,星痕后继者。”他\/她的用词古老而准确,“你的行为,鲁莽,但…有效。”
安娜心中一震。他\/她果然知道星禾血脉!
“他…”安娜嘶哑着开口,指向林克,“他的污染…”
“表层已清除。”守护者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深层烙印,非此舱能解。需‘熔炉之心’之力。”
熔炉之心?是那座巨大的核心锻炉?
“为什么帮我们?”安娜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守护者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组织语言,或者说,在决定透露多少。
“因为,‘铁砧’,需要‘星痕’。”他\/她的回答神秘难懂,“而‘织梦者’的阴影,已逼近我们的门槛。”
铁砧?是指这座锻炉堡垒?还是指整个文明?星痕又代表着什么?织梦者的阴影…是指外面的低语世界,还是…?
无数疑问盘旋在安娜脑海。
“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她直接问道。
“证明价值。”守护者的回答简单直接,“‘铁砧’不养无用之人,更不容隐患。你们,两者皆是。”
他\/她指了指安娜,又指了指床上的林克。
“你,需通过‘试炼’,证明你有资格挥动‘星痕’之力,而非累赘。”
“他,”守护者的目光再次扫过林克,“需尽快唤醒。他的力量,‘铁砧’或许需要。但若无法控制,便是更大的灾难。”
试炼?唤醒?
安娜的心提了起来。听起来绝非易事。
“什么试炼?”她追问。
守护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向房间的另一面墙壁。那里有一块区域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光滑一些。他\/她伸出手,在上面按了一下。
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了后面一个小小的壁龛。壁龛里只放着一件东西——
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用某种暗灰色纤维编织而成的、没有任何标志的朴素工装,以及一套基础的工具带,上面挂着几件最基础的扳手、钳子、测量仪。
“休息。恢复。”守护者指着那套工装,“明日,穿上它,有人会带你去‘试炼区’。”
“至于他…”守护者再次看向林克,“我会送来‘凝神香烬’,能稳定他的意识,抵御低语回响。但能否醒来,何时醒来,看他自身意志。”
说完,他\/她不再多言,转身走向门口。
“等等!”安娜急忙叫住他,“‘凝神香烬’…有什么代价?”
她不相信这里有免费的午餐。
守护者在门口停住脚步,没有回头。
“代价就是,”他\/她的声音冰冷如铁,“如果他最终无法醒来,或醒来后无法控制力量,他的身体和力量,将归‘铁砧’所有,用于…锻造。”
门再次打开,关闭。留下安娜一个人,面对着一套代表着未知试炼的工装,和一个依旧昏迷、未来未卜的哥哥,以及一个冰冷而现实的交易。
她看着壁龛里那套朴素的工装,仿佛看到了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缓缓展开。
而床上的林克,指尖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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