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遗骸自爆,整个“龙鼎”腔体加速崩解。
然而,一种比鬼龙更古、比死寂更虚无的意志,已然苏醒。
它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如水银泻地,冰冷地“注视”场内唯一的两个生灵。
那不是仇恨,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俯瞰蝼蚁、纯粹的漠然,以及……被打扰沉眠后极淡的厌烦。
萧景珩,经脉如同被无数细针穿刺,他侧身,将大半重量倚在太阿剑上,另一只手紧紧箍住沈薇薇的腰。
没有更多言语,萧景珩揽着她,转身朝来时的甬道走去……甬道此刻已被落下的坏死组织堵塞大半。
身后,那冰冷的意志并未追击,只是漠然地“目送”。
他们的逃离,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两人踉跄跌出那山腹深处的甬道……整个北邙皇陵已是一片狼藉。
神道断裂,石像尽数化为齑粉,原本巍峨的山体表面出现无数裂痕,如同斧劈。
厉寒的尸体已被残余的玄甲军士收敛,与众多战死的遗体一同放置在远处相对完整的一片空地上,覆上了残破的战旗。
活着的人,不足三百,个个带伤,甲胄破碎。
玄青子被两名军士搀扶,气机奄奄……
看到帝后二人浑身浴血、相互搀扶着走出,众人想要行礼,却被萧景珩抬手阻止。
“厉寒……”萧景珩看着那一排覆着战旗的遗体,只是一声轻叹。
叹中,是帝王的痛,亦是战友的殇。
“陛下……”玄青子开口,声如风箱,“那……那东西……”
“鬼龙已诛。”萧景珩打断他,“然北邙异变,根源未除。此地龙脉已污,死气外泄,需立刻封锁,百里之内,严禁人畜靠近。”
“玄青子,朕命你暂领此地事宜,协调钦天监与地方官府,布设封印大阵,延缓死气扩散。所有伤亡将士,厚恤其家。”
“老臣……领旨。”玄青子想要跪下,被萧景珩制止。
“厉寒……”萧景珩顿了顿,“追封靖北侯,以王礼葬之。其余战死者,皆入忠烈祠。”
安排完这一切,萧景珩不再停留,扶着沈薇薇,走向一旁仅存的、还算完好的几匹战马。
“回京。”他翻身上马,又将几乎无法独自骑乘的沈薇薇拉上马背,置于身前。
马蹄声起,踏过满目疮痍,带着仅存的数百残兵,向着帝都方向,迤逦而行。
身后,是死气扩散、如同坟墓的北邙山。
一月后,帝都,紫宸宫。
夜深,寝殿内……烛火通明,药香与淡淡的龙涎香气混合。
萧景珩赤着上身,肩背处一道被鬼龙死气侵蚀过的伤口……依旧呈现不祥的暗紫色,虽经太医署全力救治,仍未能完全愈合,不时传来针扎的刺痛。
他站在大梁疆域图前……地图之上,原本代表龙脉走向、山河气运的金色纹路,在北邙山,彻底中断,并被标注上一片刺目的墨黑。
不仅如此,自北邙向南、向西,数条次要的龙脉支流,也隐隐呈现出不稳甚至枯萎的迹象。
钦天监连日来的急报堆积在案头,各地异动频发:
东海之滨出现赤潮,鱼虾尽毙;西疆大漠深处,古城遗迹无故塌陷,流出黑水;就连帝都,近日也偶有地底传来不明震动。
“陛下,该换药了。”内侍捧着药盘,小心上前。
萧景珩恍若未闻,指尖按在地图上北邙山的位置,沉声开口:“鬼龙虽灭,然‘祂’借先帝之躯与北邙龙脉温养多年,其意志已与这片大地部分区域的地脉死气相连。北邙,不过是‘祂’露出水面的第一只触角。”
屏风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沈薇薇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袭素净的宫装……
她走到萧景珩身边,“‘祂’在通过被污的地脉,汲取力量,同时……播撒死种。”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出现异象的区域,“北邙是核心……这些地方,正在成为新的‘病灶’。”
萧景珩握住她的手,“钦天监那群废物,只会说什么天象示警,却连根源何在都说不清。”
鬼龙一役,损失太过惨重,厉寒战死,玄甲精锐折损殆尽……真正的对手,开始更广阔地侵蚀他的江山。
沈薇薇,反手握住他的手,极淡的混沌之气渡了过去,并非疗伤,而是平复他翻腾的心绪。“‘祂’很谨慎,也很狡猾。鬼龙是弃子,也是试探。我们在明,它在暗。”
殿外,新任禁军副统领禀报:“陛下,宫外有一老者,自称来自‘星陨阁’,说有要事,关乎社稷存亡,求见陛下与娘娘!”
星陨阁?!掌握观星定命、洞悉古今之秘,极少现世……
“宣。”萧景珩道。
片刻,一名身着葛袍、须发皆白、面上清癯的老者,在内侍引领下步入殿中。
他步伐从容,眼神澄澈如婴,却又深邃如海……
他手中并无罗盘法器,只有一根看似普通的青木手杖。
“星陨阁守墓人,云涯子,参见陛下,娘娘。”
“星陨阁超然物外,今日为何入世?”萧景珩直接问道。
云涯子直起身,看着疆域图上,北邙那片墨黑,轻轻一叹:“因为,‘祂’醒了。而这片天地,能阻止‘祂’的人,或许就在老朽眼前。”
他抬起青木杖,虚点地图上帝都位置,然后缓缓移向北邙。“陛下可知,北邙皇陵,为何选在此处?”
不等回答,他自顾自说道:“并非只因龙脉汇聚。更因为,那里是上古时,封印‘寂灭之源’——也就是你们所称‘祂’的一处重要之地。历代帝王陵寝于此,亦有以帝王龙气与国运加固封印之意。可惜,先帝……被其蛊惑,欲借其力,成就尸解仙,反被其侵蚀。”
沈薇薇道:“寂灭之源?”
“那是比神灵更古的存在,是天地走向终末时才会出现的‘规则’显化,代表消亡与归寂。”
云涯子道,“它本应沉睡到纪元之末,但有人,以非凡手段,提前惊醒了它,并欲……驾驭它。”
“谁?”萧景珩问。
云涯子摇了摇头:“不知其名,只知其号——‘葬天’。他并非一人,而是一个传承极古的道统,他们认为现世是污秽的,唯有让寂灭之源吞噬一切,才能在绝对的虚无中迎来所谓‘纯净的新生’。北邙之事,恐怕只是葬天道统庞大计划的一环。”
葬天!驾驭寂灭!
云涯子看向沈薇薇,“混沌源胚,乃天地初开时一缕本源所化,含创生与归墟两种极力。净世凰鸟,是上一个纪元残留、代表秩序与净化的最后余火。它们,是寂灭之源的天敌,也是葬天道统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老朽此番前来,一是示警,二是……求援。”
“求援?”萧景珩挑眉。
“星陨阁世代看守寂灭印,知晓诸多。然葬天势力潜伏太深,动作太快。据阁中秘典记载,下一个可能被他们触动的地方,位于……东海。”
云涯子指尖划过地图,指向那一片浩瀚的蓝海,“那里,沉睡一头以龙脉为食的远古鲲鹏遗骸,若被葬天利用,引动归墟之眼爆发,吞噬的将不仅仅是东海,半个大梁的龙脉都将被扯入虚无!”
局势,从北邙一隅,扩大到了整个王朝……乃至天下存亡!
萧景珩闭上眼……
沈薇薇抬起头,脸上,是帝后的威严,是圣女的慈悲,更是属于沈薇薇自身的、一个现代人的智勇之气。
“何时动身?”她问。
萧景珩握住太阿剑剑柄……
“厉寒的仇,北邙的债,还有欲葬送我大好江山的逆贼……总要一一清算。”
殿外黑夜……藏在历史深处的敌人。
“传旨:整军,备舰。”
“目标,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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