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渗透在大楼的每一个角落。
应急灯的光芒在迷雾的折射下,显得微弱而涣散,只能勉强勾勒出走廊狰狞的轮廓。
陈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消防斧斜倚在手边,耳麦里一片死寂——所有通讯都已断绝,唯有他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左臂的伤口在绷带下隐隐作痛,像一枚冰冷的印记,时刻提醒着他这个新世界的残酷法则。
那颗“劣质的暗影结晶”被他用从办公桌里找到的绒布小袋装好,贴身存放,隔着衣物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
他需要找到张强,必须在明天下午三点,张强能力觉醒之前与他汇合。
但在这栋陷入混乱与黑暗的数十层建筑里,寻找一个具体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闭上眼,尝试在脑海中呼唤那神秘的情报界面。
没有反应。它似乎只在每日固定时间,或特定条件下才会出现。
“不能被动等待。”陈末睁开眼,目光锐利。
他需要线索,任何能指引方向的线索。他站起身,开始以自己所在的楼层为中心,向周边辐射搜索。
他避开之前与影犬搏斗的楼梯间,选择了另一侧的消防通道,动作轻捷如猫,每一步都落在厚实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办公区大多凌乱不堪,文件散落一地,电脑屏幕漆黑,仿佛在瞬间被主人遗弃。
他看到了打翻的咖啡杯,摔碎的手机,甚至一滩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旁边散落着被撕扯烂的西装碎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灰尘、血腥和淡淡腐臭的怪异气味。
“秩序崩坏之后,人性便成了最不可控的变量,其危险程度,有时甚至超过了怪物。” 他小心翼翼地绕过那片血迹,心中凛然。
危险的,或许不止是影犬那样的异界来客。
在搜索到相隔两个区域的开放式办公区时,他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压抑的抽泣声。
声音来自一排工位的最里面。陈末握紧斧柄,悄无声息地靠近。
只见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女职员蜷缩在桌子底下,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肩膀不住地颤抖,眼泪糊花了精致的妆容。
她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一盒打开了的、几乎没动过的外卖。
陈末的出现吓了她一跳,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缩去,撞倒了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响。
“别……别过来!”她声音颤抖,充满了恐惧。
陈末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放缓了语速:“别怕,我是人。楼上项目部的陈末。”
或许是陈末冷静的态度和清晰的自报家门起到了一点作用,女职员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但眼中的惊恐并未褪去。
“外面……外面到底怎么了?那些雾……还有,我听到……听到很奇怪的声音……”她语无伦次。
“世界出了点问题。”陈末言简意赅,他没有时间也没有义务详细解释。
“我在找一个人,数据分析部的张强,你认识吗?知不知道他可能在哪里?”
女职员茫然地摇了摇头,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哆哆嗦嗦地指向一个方向:“我……我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好像看到他和几个人……往b栋那边的茶水间去了……那边有个小仓库,存货比较多……”
b栋茶水间!这是一个关键信息!
“谢谢。”陈末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小瓶矿泉水和一块巧克力,轻轻放在离她不远的地上,“找个更隐蔽的地方躲好,尽量保持安静,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迅速离开。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每个人的生存,最终还是要靠自己。
根据女职员的指引和脑海中的大楼结构图,陈末穿过连接A、b两栋的空中走廊。
走廊的玻璃窗外是翻滚的迷雾,能见度不足五米,行走其间,仿佛漫步在云端,又像是走向未知的怪兽巨口。
b栋的情况似乎更糟一些,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烟尘味,甚至能看到远处有火光闪烁,伴随着隐约的喊叫。混乱在蔓延。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目标区域的茶水间。果然,在茶水间旁边一个存放杂货和备用办公用品的小仓库门口,他看到了一些痕迹——门口散落着几袋被撕开的饼干包装,还有几个空水瓶。
门把手似乎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堵住了,旁边还堆了几个空的纸箱作为简陋的掩体。
里面有活人。
陈末没有贸然敲门,而是选择了一个斜对角的视觉死角,耐心等待。他需要观察,也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仓库里偶尔会传出极低的交谈声,但听不真切。
期间,有两个形容狼狈、眼神闪烁的男人试图靠近仓库,用力拍打着门板,嘴里叫嚷着“开门”、“分点吃的”,语气从最初的哀求逐渐变得暴躁。
仓库内没有任何回应。
那两人骂骂咧咧了一阵,最终悻悻离开。
陈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对仓库内的情况有了初步判断:里面有具备一定组织能力的人,并且物资相对充足,但采取了封闭自保的策略。
直到下午两点五十分左右,仓库的门突然被从里面猛地推开一条缝,一个人影踉跄着冲了出来,扶住墙壁剧烈地干呕起来。
正是张强!
他脸色潮红,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涣散,呼吸急促得像是刚跑完万米,连站都站不稳。
“强子!你怎么了?快回来!”仓库里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
陈末眼神一凝,就是现在!
他不再隐藏,从角落快步走出,在张强几乎要软倒在地时,一把扶住了他。
“陈……陈哥?”张强抬起头,看到是陈末,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茫然。
他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位以冷静和能力强着称的上司。
“他需要空气,里面太闷了。”陈末对着仓库门缝后那张警惕的脸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同时,他半扶半抱着将张强带到旁边相对通风的茶水间,让他靠在料理台上。
仓库里的人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出来,只是将门虚掩着,显然仍在警惕外界。
“陈哥……我……我好热……像要烧起来一样……”张强抓着胸口的衣服,痛苦地呻吟着,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色,甚至隐隐有热气蒸腾出来。
陈末心中明了,时间到了!情报是准确的!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递到张强嘴边:“冷静,深呼吸。尽量控制它,想象那股热量在你的掌心汇聚。”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张强依言大口喝水,并尝试按照陈末的指示去做。
他紧闭双眼,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
突然,他猛地张开右手!
“呼——”
一簇橘红色的火苗,如同挣脱束缚的精灵,骤然从他掌心窜起,稳定地燃烧着,驱散了周围一小片的昏暗与阴冷!火光照亮了张强惊愕而狂喜的脸,也映亮了陈末深邃的眼眸。
“当常识被颠覆,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拥抱异常,并将其化为自身的利器。”
火焰,在这绝望的迷雾深处,燃起了第一缕希望之光。
张强看着自己掌心跳动的火焰,又看向面色平静如水的陈末,结结巴巴地问:“陈哥……你……你早就知道?”
陈末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扫过那虚掩的仓库门,低声道:“感觉怎么样?能控制住吗?这个世界需要你的这份‘力量’。”
此刻,在张强眼中,陈末的形象变得无比神秘而高大。
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刻,是陈末出现,指引了他,并见证了他这超乎想象的变化。
一种混合着感激、依赖和信任的情绪,在张强心中迅速生根发芽。
他用力点头,试图掌控手心的火焰:“我……我可以试试!”
陈末知道,他计划的第一步,已经成功迈出。
一位未来的“火焰操控者”,此刻,已成为了他在这末日棋盘上,第一枚,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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