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进来的不是周代表一行，而是陈雪。她手里抱着一台加密硬盘盒，边角有些磕碰痕迹，显然是从大数据中心紧急调取后一路快跑送来的。林辰迎上前一步，接过盒子，手指在接口处轻轻一划，确认封签未拆。
“数据刚导出来，”陈雪声音微喘，“全国十二个同类项目，只有三个实现了全流程自主运维。咱们的系统稳定性排第一。”
林辰点头，迅速打开笔记本接入硬盘。屏幕上跳出一组对比图表：青州项目的日均数据一致性达到98.7%，远超行业平均的82%。他目光扫过关键字段，嘴角微微上扬。
刘伟站在投影仪旁，一直盯着门口方向。见状低声问：“要不要再把c区那段视频准备好？”
“先不动。”林辰合上电脑，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八点十三分。距离联盟要求反馈的时间还有不到两小时。
他转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在原有方案基础上修改起来。原本写着“每周两天现场办公”的条目被划掉，下方新增一行字：“每周三日驻场+远程夜班支持”。接着又在数据开放层级一栏补充说明：二级接口定时推送，涵盖施工进度、材料流转、民意反馈三大模块，原始库本地留存，不对外开放。
写完后，他退后半步，对陈雪说：“把这份更新版方案打印出来，加一页附录，把刚才那份全国对比数据放进去，标题就写‘平台治理能力实证’。”
陈雪立刻去准备材料。刘伟则小声提醒：“他们之前坚持要实时接入，这个方案还是没完全满足……”
“没人会一开始就拿到全部。”林辰打断他，“我们要让他们看清，让步是相互的。我们放开一部分权限，换来的是他们的技术投入和资源倾斜。这不是妥协，是交换。”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这次节奏平稳，一步步靠近。
林辰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的笔轻轻放在桌沿，然后才转过身。周代表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名随员，但神情已不像先前那般冷硬。
“我们内部讨论过了。”周代表坐下前看了眼手表，“总部那边有疑虑，主要是担心数据延迟影响模型迭代效率。”
林辰不动声色地递上新打印的文件：“您先看看这个。”
周代表翻开第一页，眉头微皱。第二页是那张全国对比图，第三页则是c区钢筋校准误差压缩过程的数据曲线。他翻得慢了下来。
“你们的数据质量确实高。”他终于开口，“但再好的数据，如果更新频率跟不上，价值也会打折扣。”
“所以我们愿意提高推送频次。”林辰顺势接话，“每天两次增量包，每次包含异常值标注。前提是，贵方必须派驻一名高级工程师常驻指挥部三个月，参与联合建模。”
周代表抬眼：“条件？”
“技术共建。”林辰直视对方，“你们不是来拿数据的，是来解决问题的。我们的平台每天产生真实场景下的高质量样本，比任何模拟环境都更有训练价值。但这些数据需要人来解读，也需要你们的技术反哺。”
他停顿片刻，语气放缓：“我们可以叫它‘金矿计划’——你们挖的是经过筛选、标记清晰的富矿，而不是漫山遍野的废石。”
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周代表低头看着文件，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身后一名随员凑近耳语几句，他微微颔首。
“这个模式……可以尝试。”他说，“但我们需要保留后续升级接口的协商权。”
“当然。”林辰点头，“只要符合安全规范，我们都欢迎进一步深化合作。”
周代表沉吟几秒，终于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框架协议草案：“那就先签这个。技术落地部分作为附件，细节由工程师团队下周对接。”
林辰没有急于伸手。他静静看着对方：“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今晚九点前确认意向，这份协议才能作为备忘录附件提交明天上午的专题会。”林辰语气平和，“区长主持的智慧城市会议，错过这一轮，下次排期至少半个月。”
周代表眼神微动。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个已经落地的合作案例，和一个还在谈判桌上的潜在项目，在总部眼里分量完全不同。
他再次翻了翻文件，最终拿起笔：“八点四十五，来得及。”
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陈雪立即启动电子签章流程，同时将纸质文本扫描归档。刘伟开始整理会议纪要，逐条核对双方承诺事项。
林辰坐在主位，目光落在协议首页的合作目标栏。那里写着：“构建可信、可用、可控的城市智慧化协同机制”。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便签纸，上面三个字依旧清晰。
可信、可用、可控。
窗外工地仍在运转，塔吊臂缓缓转动，探照灯的光束斜切进屋，在协议文本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分割线。一边是已完成签字的条款区域，一边是尚待填写的执行时间表。
周代表收起自己那份文件，对随员低声交代了几句。其中一人掏出手机，快速拍下数据接口标准页。
林辰注意到这个动作，却没有阻止。他在等最后一个环节。
果然，周代表临走前停下脚步：“总部可能会派审计组突击检查数据合规性，最快后天到。”
“随时欢迎。”林辰站起身，语气坦然，“所有记录均可追溯，包括每一次调用日志。”
对方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门关上前，林辰忽然开口：“周工。”
周代表回头。
“下次来，能不能带你们那位算法主管？”林辰笑了笑，“我想听听他对‘异常值标注’的看法。”
对方怔了一下，随即也露出一丝笑意：“我回去就安排。”
门合拢。
刘伟松了口气，低声说：“总算谈下来了。”
陈雪正在上传最终版协议，听到这话抬头看了林辰一眼：“这只是阶段性成果，真正的考验在执行。”
林辰没回应。他走到白板前，拿起红笔，在“合作推进”事项栏最后一行打了个勾。然后写下新的待办条目：**对接组入驻流程细化**。
他放下笔，目光落在桌上那份尚未完全冷却的协议文本上。墨迹清晰，签名完整，右侧空白处还留着一小片未写字的空间。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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