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警笛声被鼎沸的人声淹没,警戒线外闪光灯与镜头如饥饿的野兽,捕捉着这场风暴的每一个细节。
当蓬头垢面的王姨被两名警员搀扶着走出羁押车时,她浑浊的双眼瞬间被火线场地中央那个瘦小的身影填满。
“小禾!”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仿佛用尽了她积攒一生的力气。
王姨挣脱了警员的束缚,像一头护崽的母兽,踉跄着冲向自己的女儿。
人群自动为她分开一条通路,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这催泪的一幕。
小禾站在原地,小小的身躯在巨大的涂鸦墙映衬下,显得格外脆弱。
她呆滞的目光在触及母亲那张写满憔悴与狂喜的脸时,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我的女儿……我的小禾……”王姨跪倒在地,将孩子紧紧揽入怀中,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她冰冷的脸颊,泪水如决堤般滚落,浸湿了小禾单薄的衣衫。
那是混杂着恐惧、委屈、绝望与重获新生的复杂洪流。
现场一片寂静,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和相机快门声。
苏沁别过头,眼眶泛红。
大猫和小鹿也沉默着,这场闹剧般的危机,最终以一个母亲的清白和一个家庭的团聚暂时画上了句点。
言辙没有动,他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个孩子身上。
他能“看”到,小禾头顶上,代表着她认知世界的词条【能看见颜色】正在剧烈地闪烁,仿佛即将烧断的灯丝。
就在这时,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的小禾,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她缓缓地、艰难地抬起头,越过母亲的肩膀,穿过嘈杂的人群,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言辙身上。
那双空洞了许久的眼睛里,第一次倒映出一个清晰的人影。
她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一阵漏风般的嘶嘶声。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以为这只是孩子无意识的举动。
然而,一个微弱、沙哑,却无比清晰的音节,从她口中吐出。
“……光。”
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王姨的哭声戛然而止,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儿。
记者们忘记了按动快门,警员们瞪大了眼睛。
整个世界,死一般的寂静。
苏沁第一个反应过来,她一个箭步冲上前,蹲在小禾面前,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小禾?你、你能说话了?!”
言辙却没看她们,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着小女孩头顶上发生的剧变——那枚闪烁到极致的【能看见颜色】词条,在一阵无声的爆裂后,重组成一行崭新的文字:【能听见沉默】。
而在它的更深处,一行之前从未出现过、淡得几乎透明的词条,如同水中的墨迹般缓缓浮现:【被封印的声带】。
此刻,这行字的正中央,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
他心头剧震。
这不是医学上的奇迹,不是什么康复!
这是某种施加在她身上的“概念封印”,被他刚才无意间的行为——或者说,被她看到的“光”——给冲开了!
两个小时后,市中心医院。
言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这条熟悉的走廊上,但这一次,他没有潜行。
他光明正大地走着,沿途的护士和医生看到他,都下意识地避开,眼神里充满了敬畏与困惑。
关于火线场地发生的一切,早已通过网络传遍了医院的每个角落。
他推开林正德的办公室。
人去楼空,只剩下空气中还未散尽的消毒水味和一丝淡淡的烟草气息。
言辙走到那张象征着权威的办公桌前,缓缓伸出手指,轻触在冰凉的桌面上。
指尖下,一个模糊的词条正在消散——【权威气场】。
就是现在。
他眼中精光一闪,一个新的词条在他指尖凝聚,如同烙印般叠加了上去:【记忆回溯锚点】。
闭上双眼。
剥离——启动!
刹那间,一股庞大而混乱的信息洪流顺着他的指尖,凶猛地灌入大脑!
无数属于林正德的记忆碎片如同一场玻璃风暴,在他脑海中疯狂肆虐。
他看到了年轻时的林正德,眼神锐利,也曾能“看见”那些漂浮在世间的词条。
他看到了一个身穿陈旧灰袍、面容模糊的老人,将手按在林正德的头顶,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着什么。
紧接着,林正德眼中那份独特的光芒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服从与麻木。
画面飞速切换。
林正德穿着白大褂,将一个个眼神惊恐、声称自己能改变现实的“病人”绑在治疗床上。
他熟练地操作着一台造型古怪的仪器,每一次启动,那些“病人”眼中的光都会随之熄灭,最终变成一个符合社会规范的“正常人”。
“静默协议”,一个冰冷的名词在记忆深处回响。
林正德,从一个潜在的“觉醒者”,被强行“矫正”成了协议最忠实的执行者,他的使命,就是清除所有和他一样,不慎窥见世界真实一角的人。
言辙猛地睁开眼,踉跄着后退一步,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扶着桌子,大口喘息。
原来,这背后是一个如此庞大而冷酷的组织。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小郑探进头来,他快速将一个黑色的U盘塞到言辙手里,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言哥,这是我从林主任电脑主机里拆下来的加密硬盘,他被带走前想格式化,没来得及。密码可能是‘协议7.3’,我听到他提过一次。”
说完,小郑不敢多留,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
言辙握紧了手中的U盘,那冰冷的金属外壳下,可能隐藏着整个事件的核心。
当晚,言辙的临时安全屋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苏沁、小鹿、大猫围坐在一旁,看着言辙将U盘接入电脑。
他输入了密码“协议7.3”,屏幕上弹出一个加密的档案包。
破解过程比想象的要顺利,似乎这密码本身就是一种身份识别。
当文件被解开的瞬间,一份长长的名单被投影在了斑驳的墙壁上。
名单的标题触目惊心——“认知涟漪潜在污染源观察名单”。
下面是数十个名字,每一个名字后面都附带着详细的个人信息和一份“病情”诊断报告。
诊断结果五花八门:妄想症、精神分裂、间歇性失忆……但在备注栏里,却用红字标注着他们真正的“罪行”。
“张伟,男,37岁,报案称能通过梦境改变第二天的天气。诊断:重度妄想症。备注:已确认,微弱概念干涉能力,觉醒等级E。处理方式:静默审判。”
“李芳,女,22岁,大学生,坚称能看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连线。诊断:幻视幻听。备注:已确认,被动概念感知能力,觉醒等级F。处理方式:静默审判。”
一页又一页,每一个被社会判定为“精神异常”的患者,竟然都曾短暂地展现过与言辙类似的能力!
当翻到最后一页时,一段血红色的文字赫然在目:“静默审判执行准则:目标一旦确认觉醒,必须在72小时内完成清除,或进行深度概念矫正,以防止认知涟漪的扩散,维护现实稳定。”
“我们……我们以为的疯子,”大猫的声音干涩,他指着墙上的名单,“可能才是这个城市里,唯一清醒的人。”
言辙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有力:“而林正德,只是这条清除链条上的一环。真正的操纵者,那个代号‘白大褂x’的组织,还隐藏在城市中心,还有更多的人,正在被他们当成病毒一样抹杀。”
突然,苏沁的呼吸一滞,她死死地盯着名单上的一个名字,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何……何老师?”
她指着那个名字——何静,女,45岁,舞蹈老师。
诊断:被害妄想症,声称她的舞伴能用影子束缚她。
备注:已确认,概念具象化能力雏形。
处理状态:失踪。
那是她失踪了整整三年的舞蹈老师,那个教她跳第一支舞、告诉她要用灵魂去感受节奏的女人!
苏沁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怒火与决心:“我们得救他们!”
言辙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要对抗这样一个庞然大物,他必须先卸下自己身上的枷锁。
他集中全部精神,内视自身。
那个由林正德强行贴在他身上的【危险病人】词条,依然残留着淡淡的痕迹,像一块耻辱的烙印。
剥离它!
这一次,他剥离的是自己。
一股远超之前的剧痛,如同有人用钝刀活生生撕扯他的灵魂,瞬间席卷全身!
言辙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衣背。
他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强行撕开一个口子。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那枚【危险病人】的词条已经化为一缕灰烬,飘散在空气中。
他走向墙边一面破裂的镜子,望向镜中的自己。
头顶上,词条已经焕然一新。
最外层是【概念剥离者】。
紧接着是【静默审判的逃犯】。
而在所有词条的最深处,在那片认知世界的混沌核心,一行他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古老而苍茫气息的文字,正缓缓浮现。
【原初书写者——未激活】。
言辙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这能力,不是他凭空创造的,也不是什么变异……而是某种沉睡在他血脉深处的东西,被唤醒了。
同一时刻,市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
李督察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一遍又一遍地重放着从火线场地回收的录音笔。
在嘈杂的背景音中,他终于捕捉到了一段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模糊低语。
那段声音,混杂在警笛和小禾发出的那个“光”字之间,稍纵即逝。
经过数十次降噪处理后,他终于听清了那句话。
“……第七律:书写者不可见,见者即罪。”
李督察猛地抬头,望向远处火线场地那面依旧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光的涂鸦墙,喃喃自语:“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是可以被‘书写’的……那谁,或者说,什么东西,才是真正的作者?”
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但在城市的地下深处,在那错综复杂的管网核心,一截被遗忘了数个世纪、表面刻满了未知象形符号的古老金属管道,正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
一滴幽蓝色的、如同血液般粘稠的液体,从管道的裂缝中缓缓渗出,滴落进下方的管网主流。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那蓝色的“血液”,无声无息地沿着城市的管网,流向这座钢铁森林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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